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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是什么?》 余斐解读

《电影是什么?》| 余斐解读

你好,欢迎每天听本书,我是余斐。本期为你解读的是《电影是什么?》。这本书主要讲了法国电影理论大师安德烈·巴赞的电影思想。这本书在学界地位很高,被称为电影理论的“圣经”。

说到电影理论,你可能会觉得它很高深枯燥,像学院内的哲学讨论,或者觉得它只是看完电影后的随感,带有很大的主观随意性。还有不少电影创作者都说过,理论对他们的创作没什么帮助。比如,著名导演侯孝贤就曾经说过:“电影是拍出来的。”言下之意,好电影是通过动手实践,而不是通过理论讨论产生的。但是当我们把视角拉得更远,就会发现,电影史上伟大的作品同电影理论的关系曾经非常紧密。尤其是那些具有突破性意义的电影,往往是影评人和理论家先以超前的眼光捕捉到了它的卓越之处,大众审美才会跟进。可以说,电影理论的意义,在于建立电影的高级审美。

今天我们要读的《电影是什么?》就是教你如何更好地看电影的。它出版于1951年的法国,汇集了巴赞在20世纪40—50年代写的一系列电影文章。当时的欧洲电影界处于变革的时代浪潮中,一方面,德国同美国的战争使得好莱坞电影在欧洲发展受限,欧洲电影市场存在大量空白;另一方面,二战造成的文化破坏,使得一代人无所适从。那时候的电影人都在思索:拍什么样的电影才有意义?我们还应该拍电影吗?

巴赞便是当时法国电影界的一根“定海神针”。当时,电影界出现了很多新现象,比如意大利的新现实主义电影和文学改编电影,都引起了激烈的讨论。《电影是什么?》这本书,不仅对这些当时的新现象作出了经典的评判,还深刻影响到了当时欧洲的一代青年导演,比如戈达尔、特吕弗。他们在十年后,以全新的创作方法改变了电影。这就是所谓的“电影新浪潮运动”。可以说,没有巴赞和《电影是什么?》,就没有新浪潮电影,更加不会有今天我们看到的电影。

这就是我们今天去读《电影是什么?》的意义。它回答了很多基本的问题,比如:电影是什么?电影语言有哪些?它也对各种电影大师做了精妙的点评。看完《电影是什么?》,你能以更高级的眼光看待电影。接下来,我分三个部分来为你解读这本书。在第一部分,我们先来了解一下这本书的作者巴赞,看看他对电影产生了哪些重大的影响;在第二部分,我会为你解释《电影是什么?》这本书的主要观点;在第三部分,我们通过一个经典的案例来看看巴赞是怎么赏析电影的。

好,接下来我们开始。

在第一部分,我们先来认识一下新浪潮电影教父,安德烈·巴赞。我们来回答两个问题:第一,为什么巴赞被称为欧洲艺术电影的教父?第二,他与我们今天看到的电影有什么关系?

巴赞生于1918年法国的一个中产家庭。小时候的巴赞并没有表现出对电影的兴趣,反而更喜欢自然科学。他常常在家旁边的山林里观察昆虫和小动物。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巴赞常常在影评中使用地质学和生物学的思想。巴赞为人真诚、友爱、乐于奉献,这也深刻地影响了他后来的电影事业。

巴赞与电影结缘非常偶然。他有突出的法语文学天赋,本来的理想职业是做一名教师。在大学毕业后,巴赞却没能通过教师资格考试。他必须先找到一份工作,才能在巴黎生存下来。通过好友的介绍,巴赞在一个文学沙龙里找到了工作,负责组织文艺活动。在这里,巴赞第一次结识电影。他很快就被电影迷住了。在那个时代,巴赞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全法国最有热情的影迷之一。

巴赞的电影活动并不只是学术研究。他将电影视为社会生活。这构成了巴赞日后对电影的基本态度。当时的法国已经被德军占领,电影成了巴赞和伙伴们抒发自由文化,进行抗争的精神家园。他们组织地下的电影放映,在黑市上搜集电影胶片,躲避党卫军的审查。巴赞善于结交朋友,很快,他组织的电影俱乐部就成了巴黎抵抗派知识分子的中心。俱乐部的朋友里,既有萨特和波伏娃这样的大知识分子,也有演员、编剧和导演,更有参加夜校的工人和大学生,他们聚在一处,看电影,讨论电影直到深夜。1943年,在开办电影俱乐部一年之后,巴赞立志将电影评论作为自己的事业。

那么,巴赞对世界电影有怎样的贡献呢?在此后的十几年里,巴赞以全部的精力和热情投身于电影,他没日没夜地写文章、办报刊、组织放映、扶持各种类型的电影俱乐部。他的活动不局限于巴黎本地,而是遍及欧洲各国。他也曾自己开着放映车,深入法属阿尔及利亚的沙漠地区,支持当地的电影活动。可以说,战后欧洲的电影文化是巴赞一手培养起来的。

除了普及电影,巴赞还提升了电影的文化地位。在当时的艺术之都巴黎,电影是非常边缘的艺术类型。大家将它看作同马戏、通俗歌舞一样的娱乐,认为无须对它进行严肃的思考。即使是认为电影具有艺术价值的知识分子,比如萨特,也不看好电影的制作方式。他们认为,电影要依靠光学机械、胶片和制片厂来完成,比起其他更依赖个人才情的艺术来说,电影实在太“工业”了,而艺术总是与工业相冲突的。

巴赞便是第一个倡导严肃的电影哲学和电影审美的人。首先,他指出电影的工业特性非但没有损害电影的艺术魅力,还让电影艺术能够集文学、音乐、美术等各门艺术之长,成为真正的综合艺术。依靠光学机械产生的电影影像,不仅仅是被动地拍下了取景框内的一切,还能实现其他艺术达不到的审美追求,也就是在人类精神里,对完整性的追求。在《电影是什么?》中,巴赞指出,从人类古老心灵的角度来看,人们渴望完满,渴望永恒,但碍于现实条件,各种艺术都无法做到这一点:诗歌没有直观的视觉形象,绘画的内容不够丰富,雕塑过于静止,戏剧的表演效果不能持久……在所有艺术形式中,只有电影能够捕捉逝去的时空,被胶片记录下的画面可以反复放映,很长时间都不会磨损,就像时空被定格了。电影还能将声音和画面同时呈现给人们,这也是其他艺术无法取代的独特性。此外,巴赞还指出,机械和工业时代改变了人们的认知,人们更习惯接受活动的影像和丰富的信息,也更习惯在工作之余,利用短暂的时间休闲娱乐。像过去那种方式,穿着正装欣赏一部三小时的歌剧,注定无法成为大众的爱好。只有电影才能满足机械时代人们深层的心理需求。从这个意义上讲,电影反而比其他类型的艺术更值得认真对待。

其次,通过培养法国新浪潮导演,巴赞从根本上塑造了我们今天看到的电影的样子。1951年4月,巴赞作为发起人,创立了《电影手册》杂志。这本杂志至今都是国际电影节最权威的评论杂志,每年评选出的年度十大电影,都代表着艺术电影的趣味。在巴赞担任主编的时期,《电影手册》标志着新电影、新审美、新风格,它吸收了一批年轻又激进的艺术家,激烈地反对千篇一律的好莱坞大片,毫不留情地攻击停留在传统格调里的欧洲小资电影。这些年轻人深受巴赞电影与现实思想的影响,主张建立一种对现实负责、对艺术真诚的电影风格。后来,他们纷纷开始自己拍电影,成了法国电影新浪潮的主力军。

对这些年轻的导演来说,巴赞就像是教父。新浪潮里的许多人,第一次看电影就是在巴赞的俱乐部,巴赞为他们刊发讨论,租借拍电影的设备,推广他们的电影,甚至提供庇护。比如,法国导演特吕弗从小就是个叛逆青年,巴赞曾经多次将特吕弗从少年犯管教所里解救出来。他还说服有关机构,将特吕弗交给他监督。巴赞代替了特吕弗的父母,为他提供住所和工作。在巴赞去世的那个晚上,特吕弗特意从片场赶来探望,那天是他日后得以成名的电影《四百下》开机的日子。巴赞虽然不在了,他的精神却通过新浪潮的导演和影片传承了下来。

比如,巴赞提倡,要将电影从制片厂中解放出来,将电影从高成本中解放出来,新浪潮导演们利用轻便的手持摄影机,走上街头直接拍电影;巴赞指出,要让观众意识到摄影机存在,打破影像的幻觉。新浪潮导演们在他的启示下,大胆使用新的镜头语言,比如镜头猛然拉近和推远,让观众意识到,他们所看到的内容,是经过镜头加工的。随着新浪潮导演横扫世界各大电影节,巴赞的电影美学也成为艺术电影美学的代名词。

法国电影新浪潮带来了全新的电影革命。新浪潮的电影没有浮夸的布景,也很少有摆拍和套路,更反对狗血煽情的情节剧。新浪潮导演们注重表现真实的生活经验和心理体验,从而激发观众的思考。比如,法国导演戈达尔有部著名的作品叫《周末》,里面有一个长达八分钟的堵车段落,摄影机沿着一条严重塞车的乡村道路缓缓移动,观众看到因为塞车而争吵的人们、在车下打闹的孩童、拴在车上的马戏团动物、绑在车顶上的帆船……整整八分钟没有剪辑,没有人物对话,没有叙事情节。观众能真切地感受到无聊、闲散、想入非非,这些现实生活里才会有的情绪。新浪潮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对好莱坞商业模式的反对。他们认为,好莱坞电影流畅的剪辑和情节设计,目的都是“让虚构看起来自然”,让观众沉浸在白日梦中,进而麻痹自己。这是新浪潮电影不能认同的。

此外,新浪潮在电影镜头语言上做了大胆的创新。如果说,商业大片的剪辑让人感受不到剪辑的存在,好像一切都是自然发生的,新浪潮则反其道而行之,利用突兀的剪辑、跳切、长镜头之类的手法,让观众意识到摄影机镜头是非自然的,进而跳出镜头的诱导,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待和讨论影片。比起好莱坞精心构思的剧本,新浪潮导演们往往只有简单的脚本,甚至经常即兴拍摄。

法国电影新浪潮首次宣告了导演对整个电影的重要地位,导演不再只是“坐在摄影机后喊开始”的人,他是电影的作者,是利用电影进行严肃写作的人。法国电影新浪潮运动也成为电影史上的重要事件,巴赞和《电影手册》先是迅速影响了德国、意大利、北欧等地,后来更是远渡重洋,成为新一代好莱坞导演反抗旧体系、重建美国电影的精神支柱。《教父》的导演科波拉,还有斯皮尔伯格、詹姆斯·卡梅隆这些著名的导演,都受到电影新浪潮的影响。可以说,法国电影新浪潮从总体上塑造了我们今天看到的一切电影,无论是艺术电影还是商业大片。在这个过程中,巴赞的地位无人能及。

总结一下,巴赞的电影事业可以概括为三项:普及电影文化、建立严肃的电影理论,以及助推法国电影新浪潮运动。巴赞是一个为了电影燃烧生命的人,他的身体在长期的超负荷工作中彻底累垮,在生命的最后几年里,医生不得不严格限制他的工作时间。他一生写了六百多篇有关电影的文章,其中最精彩的那些,都收录进了我们今天读到的这本《电影是什么?》。

接下来,在第二部分,我就为你介绍《电影是什么?》的主要观点。这本书有两个观点最为重要:第一,巴赞讨论了电影同现实的关系。巴赞认为,电影是“向现实世界敞开的一扇窗户”,电影因艺术地展示现实而精彩。第二,巴赞提出,好电影是作者性的。接下来我们就来说说,这两个观点分别是什么意思。

我们先来解释电影同现实的关系。其实,《电影是什么?》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题目。它没有用权威的口吻下定义,没有规定“什么才是电影”,而是采用了疑问的方式,将电影的定义向读者敞开。在巴赞看来,这种开放性,甚至是无限性,便是“电影是什么”的最好回答。电影不仅仅是娱乐,不仅仅是虚构故事,它还是艺术表达,它还有技术层面,还有心理学、社会学和经济学层面。比如,张艺谋有部电影叫《一秒钟》,讲的是20世纪60年代,一个父亲拼尽全力也要看到电影,因为在影片的正片前面的新闻片里,自己女儿的身影出现了一秒钟。这部电影就揭示了几十年前电影对人们有多重要。在影片中,每个月电影放映员来到农场的日子,就是大家的节日。哪怕是为了看一部放映过无数遍的《英雄儿女》,人们也会将放映厅挤得水泄不通。在没有网络的年代,电影既是娱乐,也是教育,想要了解重大新闻,也要靠电影前的新闻短片。总之,透过电影,我们能够看到现实生活中我们关心的一切,电影同现实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因此,巴赞反对虚假的电影,倡导现实主义的影像。当时电影院里流行的电影,专门描写有钱人优雅的生活,上流社会的情感纠葛这类的话题。因为在电影华丽的客厅布景中,总会有白色的电话机,所以这类电影就叫作“白色电话电影”。巴赞认为,这些电影不仅在道德上虚伪,更在艺术上低劣,它们只是用同样的套路生产千篇一律的内容。巴赞推崇的是当时的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电影。这些电影也有戏剧性的情节,但它们多以普通人民的生活为描写对象,虚构无损于表达的真实。

这里有一个小问题,那就是真实与现实的区别。巴赞认同的现实,并非就是对生活内容毫无保留地接受。上一部分我们曾经说过,巴赞热爱电影的重要原因,就是因为在德军占领法国期间,电影是抒发自由文化的精神家园。在巴赞看来,比起压抑而毫无生机的现实,电影反而能够展现真实的生活样貌。他曾经说过,电影与现实的关系就像数学上的渐近线,电影可以趋近于现实,但电影不可能,也不应该复刻现实,而是要通过描绘的图景激发观众的情感,让观众能拥抱有意义的生活。他说:“人们为了使现实更有意义,才去描绘现实。”

揭示现实而不照搬现实,这显然是对电影艺术的更高要求。因此,巴赞认为,成熟的现实主义并不仅仅来自影片内容,更来自制造影像的方式。通过编剧、造景、表演这些带有一定虚构性的方式,影像能向观众传递真实的感受,这才是电影最神奇的地方。电影创作者必须非常努力,才能使现实在屏幕上显得“真实”;必须非常聪明,才能从堆积的现象中挖掘出“现实感”。举个例子,电影《黑客帝国》讲的是主人公尼奥发现,自己所在的世界只是计算机构建出的虚拟空间,人类被计算机像动物一样养殖着,为计算机提供能量。他和其他觉醒者一起反抗整个系统。这个故事完全是虚构的,很多镜头是在绿幕前拍摄的,但它却非常“真实”,无论是数字空间的诡异,主人公发现现实毁灭后的震惊,都让人切身地感受到数字时代对个体的逼迫。我们从来不会像主人公那样飞檐走壁,但我们跟他一样,越来越依赖数字技术,仿佛数字生活比现实更重要。

因此,巴赞所倡导的现实主义电影,并非机械地记录下现实发生的一切,它需要电影制作者敏锐的体验能力和高超的表达技巧。这就引向了《电影是什么?》的第二个观点:好电影是作者性的。所谓的“作者”,在巴赞这里,专指电影导演。他期待电影导演对风格内容和影像元素有明确的掌控,电影体现导演的意志。作者性是相对于类型片提出的。在法国电影新浪潮发生之前,电影的主要生产体制叫“制片厂体制”,投资人和公司老板,以及一些顶级明星,决定了影片从拍摄到制作的一切,其他人只是负责执行的工作人员,不需要有什么想法。这种体制主要生产歌舞片、西部片、爱情片等类型片,它将电影化为流水线,越是有个性才华的导演越无法在其中生存。比如电影《公民凯恩》的导演奥逊·威尔斯,他一生都在同制片厂对抗。

巴赞认为,只有脱离制片厂,将个人风格带入电影,才能为电影拓宽道路。在这里,巴赞没有教育导演们应该如何选题。他的重点在电影语言上,能表现的现实是无限丰富的,就看你的摄影机有没有相应的表现能力。巴赞尤其强调深焦镜头,也就是在画面中,无论是远景、中景还是近景,都处于清晰的对焦状态。与深焦相对的是浅焦,我们常常在人像摄影中看到它,近景中的细节非常清晰,但远景却一片模糊。浅焦使得观众的注意力仅仅集中在一块区域,比如对话中的主人公,这使得复杂的画面含义被简单化了,而深焦可以让我们将画面视为一个整体,注意到周围环境。在电影《公民凯恩》里有一个经典场面,近景是凯恩母亲与银行代理签订抚养协议,中景是无力阻止他们的父亲,而在窗框勾勒的远景中,凯恩正在玩雪,浑然不知快乐的童年即将结束。深焦镜头让画面具有复杂多层的内容,最大限度地保留了人物与环境的关系。

除此之外,巴赞还鼓励导演尽可能多地使用电影的技术手段,声音、色彩、宽银幕、立体效果,这些当时电影的技术手段曾经引发许多争议,比如许多理论家坚持认为无声电影胜过有声电影,或是黑白电影的美学效果优于彩色电影。巴赞则以生物进化的态度看待电影,认为新的影像技术能使电影更适应时代,最终实现完美的电影神话。

好,到这里,我为你介绍了《电影是什么?》的主要观点,我们来简单地做个小结:《电影是什么?》解决了有关电影本质的许多问题,比如,电影是什么?电影是现实的窗户,电影是人们更好理解现实的艺术;在电影的艺术表现与现实关系上,合理的艺术变形、艺术裁剪,并不会损害电影的现实表达,反而会增强表现的力度;增强导演和创作团队对电影的控制,会加深电影的深度等。我们可以勾勒出巴赞心目中的优秀电影:创作团队不仅仅将电影视为商品,更将电影看做艺术,他们借助高超的拍摄和制作技巧,用电影来表达自己对现实的理解,最终,观众会被电影感染,以更积极的态度思考现实。

什么是好电影,巴赞有一套自己的评价体系。接下来,我们通过巴赞的影评,来看看他是怎么赏析电影的。巴赞的电影评论非常精妙,比如在谈到电影作者的风格时,他将艺术风格比作磁力,从生活的尘埃中选择那些有磁性的铁屑,将它们安排在一个磁场中。不同的导演有不同的风格,因而选取的铁屑,也就是不同的表达角度也不同。但最终,它们都能形成相似的纹路,这便是现实的力量。在巴赞的影评里,类似的金句层出不穷,可以说,巴赞的影评本身也具有高度的艺术性,它将电影批评变成了智性的游戏。

在《电影是什么?》里,巴赞曾经点评过许多电影大师,其中,他对美国喜剧大师卓别林的点评最为精彩。卓别林是巴赞深深喜欢和敬佩的电影大师。据说,纳粹进入巴黎当天就没收了电影资料馆的整个片库,目的就是为了防止放映卓别林的电影,因为他刚刚推出了喜剧《大独裁者》,塑造了一个极度可笑,又十分精彩的希特勒的形象。从那时起,巴赞就对卓别林另眼相看,他将卓别林的电影称为神话,认为他的喜剧不再是单纯的打闹逗乐,而能激发观众在日常生活中被压抑了的情绪和思维。

卓别林为什么吸引人?巴赞并没有简单地讨论他如何制造笑料,而是从更本质的角度思考,卓别林引人发笑的机制是什么。他发现,这些笑料有一些共同特质,这就是“人与物的疏离”。事物好像有自己的想法,不再遵循人类规定的用途:本该好好走路的鞋子突然将人绊倒;本该被切开的面包开始围着人跳舞;人伸手去拿闹钟,闹钟散作一堆零件……这是一个处处不正常的环境。一般的喜剧在这里会有停顿,引观众发笑,而卓别林却更加高级,他一切如常地行事:绊倒后爬起来继续走,把面包从空中摘到盘子里……巴赞由此得出结论,这便是卓别林的喜剧性:用简洁的方式表现出小人物与世界的不融洽,最终,主人公用他的智慧化解现实遇到的种种麻烦。卓别林唤起了人们心中对小人物的同情和喜爱。

巴赞对卓别林最精彩的点评发生在卓别林晚年,它体现出巴赞的电影眼光远超同时代人。说到卓别林,人们都会想起那个戴着高礼帽、留着小胡子的经典电影形象。这个可笑的小人物实在太深入人心,以至于卓别林本人都被他覆盖。然而在晚年,卓别林抛弃了这一形象,拍摄了更尖锐、更讽刺的电影。比如,在1947年的电影《凡尔杜先生》里,卓别林竟然讲了一个杀人狂的故事。影片以20世纪初法国的连环杀人犯为原型,讲述在大萧条中失业的小人物凡尔杜的犯罪经历。为了抚养妻儿,凡尔杜不断骗取富裕老妇人的钱财,再将其杀害,最终被送上了绞刑架。这样一部电影极大地冒犯了观众,票房仅有可怜的五十万美元,批评家也大多认为,像这样尖锐的批判损害了卓别林的喜剧风格。

巴赞却激烈地捍卫他欣赏的人,为此同整个电影批评界展开了论战。他没有简单地为卓别林的社会立场辩护,而是将《凡尔杜先生》放在卓别林的整个创作中看。他发现,凡尔杜的形象正是高礼帽、小胡子的对立面:卓别林的经典形象是个完全游离于社会秩序之外的可怜人,他滑稽又纯真;而杀人犯凡尔杜却摸清了社会最冷血的规则,他可怜又可恨,引人深思。凡尔杜杀死了卓别林的经典形象,却加深了他的创作深度。巴赞将卓别林电影分为三个时期:早年的卓别林多扮演街头小混混,单纯引人发笑;经典时期的卓别林饰演小人物,激发了观众的道德感,让观众同情地笑;而在晚年时期,凡尔杜这类的人物超越了道德,让观众不仅仅发笑,还能沉思。《凡尔杜先生》非但不是败笔,还让卓别林实现了自己的电影进化。

可以看出,巴赞在评价电影作者时,有自己的方法。他会将电影放在整体中考量。他以突出的风格元素为切入点,以同类型作品作为参考系的横轴,以该作者自己的作品序列作为参考系的纵轴,寻找其中有差异、有转变的地方,探寻这种转变究竟意味着什么。这也是我们能够学习和模仿的一种方法。

好了,现在我们对《电影是什么?》这本书做一个简单的回顾。在第一部分,我们介绍了巴赞其人,以及他对电影的贡献。作为法国电影精神的象征人物,巴赞为当时还处于萌芽状态的艺术电影辩护。一方面,他将电影文化从沙龙中交还给大众,另一方面,他坚持对抗好莱坞的平庸审美。他提倡,电影不应当讨好观众,而要以优秀的品质启迪观众,创造观众。通过创立《电影手册》等,他成了世界范围内的电影新浪潮运动的精神导师。

在第二部分,我们重点分析了《电影是什么?》的主要观点:电影是现实性和作者性的。巴赞倡导电影中的现实主义,坚信表现现实非但不是电影的缺陷,还是电影的本质。电影以艺术手法对现实进行加工,目的是营造更好的现实。作者以严肃的态度拍电影,用电影关注现实,观众能获得思考,这便是电影的作者性。在作者性中,深焦和长镜头是巴赞推崇的电影语言。

在第三部分,我们展示了巴赞如何分析电影。巴赞不像其他人那样,仅仅点评卓别林的一部电影,而是在一系列对比中思索,卓别林电影风格的转变有怎样的目的,这种转变是否带来了新意。作为电影语言进化论的倡导者,巴赞坚信,电影的黄金时代绝非昨天,而是永远在明天。

《电影是什么?》是一本不像理论的理论书籍,巴赞的真诚与热情激励着人们探索电影的魅力,透过电影拥抱现实。今天,电影同我们的关系依旧密切,重读这本写于20世纪四五十年代的《电影是什么?》,我们依旧能学到如何看电影,和如何看待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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划重点

  1. 巴赞首次确立了导演在电影制作中的主导地位。

  2. 巴赞认为,电影是向现实世界敞开的一扇窗户。

  3. 卓别林的电影可分为三个阶段:无道德;道德;超道德。第三阶段是喜剧的最高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