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造自然》 欧阳婷解读

《创造自然》| 欧阳婷解读

关于作者

安德烈娅·武尔夫，作家、历史学家，出生于印度，童年时迁居德国，现居伦敦。她毕业于英国皇家艺术学院，主攻设计史方向。安德烈娅·武尔夫著作丰富，成绩斐然，常见于《纽约时报》畅销榜单。她的《园艺兄弟》曾于2010年荣获美国园艺学会年度图书奖。从伦敦的英国皇家学会到美国的纽约公共图书馆，武尔夫的演讲足迹遍布世界各地，她积极投身地理学与植物探索历史的公共普及教育，并于2016年荣获英国皇家地理学会颁发的内斯奖章。

关于本书

安德烈娅·武尔夫在这本书中还原出洪堡在自然与科学神殿中应有的地位。为了这部洪堡的传记，她甚至几乎重新将洪堡的探险考察之路走了一遍。武尔夫没有局限在描写一个具有充沛精力和行动力的伟大人物惊心动魄的探险生涯，在讲述洪堡一生壮阔的经历和成就的同时，她也构建出一幅18世纪欧洲、美洲的历史和自然科学发展史彼此交织的宏大画卷。洪堡就像一条隐藏的线，串联起歌德、达尔文、杰斐逊、玻利瓦尔、梭罗、惠特曼、爱伦·坡、约翰•缪尔这些同样熠熠生辉的名字。洪堡与后世深受他影响的众人间的思想交汇，也正是他的精神魅力所在。

核心内容

第一部分，我们讲讲洪堡是怎样定义了我们今天看待自然的方式的；第二部分，为什么在洪堡的时代博物学那么重要；第三部分，通过洪堡的启发，我们今天该怎么面对自然和环境的种种问题。

你好，欢迎每天听本书。本期音频为你解读的是《创造自然》，书的副标题是“亚历山大·冯·洪堡的科学发现之旅”。听书名你可能就知道了，这本书是洪堡的传记。洪堡是谁呢？你可能没听过这个名字，但是，洪堡这个人其实在自然科学史上有着很高的地位，他在去世前就已经是当时世界上最著名的博物学家了。在洪堡生活的18世纪，可以说他是继拿破仑之后最有名气的一个人。甚至连达尔文都说，他是因为受洪堡的影响，才能写出震惊世界的《物种起源》。

那洪堡到底做了什么呢？洪堡对我们现代最伟大的贡献，就是重新定义了“自然”这个观念，他把自然作为一个多种多样且互相联系的生命整体来看待。这种观念至今仍然还在塑造和影响着我们看待自然的方式，它让我们认识到，自然是一张生命大网，里面的各个物种都是互相关联的。

洪堡的想法对我们今天有什么意义呢？比如说，人们不断地开荒种田，看起来好像是人类是驯化了土地，但是没想到，野生植被少了，暴雨来了很容易冲走表层的泥土，土壤反而会变得贫瘠，收成不好，然后呢，为了提高收成就必然会施肥，结果就引发了另一轮农药残留、食品安全的问题。你看，这种“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措施，就是没用洪堡“整体自然观”的后果。这里面是环环相扣的联动机制，牵一发而动全身。

如今学科分化得越来越细，像洪堡这样有全球化、跨区域的眼光，希望能从科学的角度解释一切自然现象的宏大视野，几乎很少有人能及了。本书的作者安德烈娅·武尔夫，作为一位优秀的作家和历史学家，在厚厚的书页里，为我们还原出了洪堡身上跨越多个学科的耀眼成就，展现出了一个眼界开阔、能理解万物的伟大通才。

接下来我们就跟随作者来看看这本书。我会分三个部分来为你解读这本书：第一部分，我们讲讲洪堡是怎样定义了我们今天看待自然的方式的；第二部分，为什么在洪堡的时代，博物学曾经那么重要；第三部分，通过洪堡的启发，我们今天该怎么面对自然和环境的种种问题。

我们先来看第一部分，洪堡是怎样定义了我们今天看待自然的方式的？他是如何形成他的整体自然观的？

在讲洪堡的思想理念之前，我们先来了解一下，当时洪堡身处的那个时代，人们都是怎样看待自然的，为什么他提出的理论有划时代的意义。在洪堡之前的两个世纪里，欧洲社会一直把自然看作是一台复杂的机器，认为自然是宇宙中最伟大而精密的仪器。你看，人类都能制造精巧的钟表和器械，那上帝的造物更不用说是何等宏伟了。法国哲学家笛卡尔就认为“自然是机械模型”，甚至大物理学家牛顿也支持这个说法。可以看出来，这个机械模型论的说法在当时是非常深入人心的。不过，当时有一些科学家已经质疑这个学说了，认为这不足以解释大自然和生命，洪堡就是其中的一位。他认为，自然和物质并不是僵死的，自然界是一个有机的整体，肯定存在相互的作用力。

洪堡的这种想法是怎么出现的呢？可以说，是起源于德国哲学家康德。洪堡生活的18世纪，是一个全新的启蒙时代，理性慢慢开始主宰人们的思想，当时占主流的科学研究活动是自然哲学。这里我稍微解释一下，自然哲学一般来讲是现代自然科学的前身，博物学和数理科学在当时都属于是自然哲学研究中的一个部分。那时候，全欧洲的科学家与思想家都在探索同样的问题，那就是如何理解自然。德国哲学家康德就掀起了一场哲学革命，他强调知识是有系统性结构的，每个单独的事实都应该嵌入到更大的框架中来理解。洪堡很崇尚康德，康德这个关于系统的论述也成为影响洪堡整体自然观的关键。

洪堡能提出整体观的观点，也是因为他是那个时代不可多得的通才，什么都会一些，这种通才的特性从他上学时就显现出来了。洪堡生于柏林贵族家庭，先后在法兰克福大学、哥廷根大学完成了地质学、数学和科学的专业训练，后来进入了矿产部门工作。不过，他从来也没把自己局限于地质学这个狭小的领域里，所有的闲暇时间都用来研究他感兴趣的其他学科了，像植物学、动物学、天文学，而且他很善于把这些知识糅合起来，用比较的眼光来看待它们之间的关系，发现事物之间的隐秘链条。当时的大学科已经开始不断分化出细分的学科了，但洪堡认为，专业化的趋势会让人的视野变得狭窄，容易注重细枝末节而忽略整体。

洪堡最终完成他对自然的定义，是在他的南美洲考察之旅当中。作者在书中用了“史诗级的探险”来形容洪堡这趟持续了5年的壮举。

这场探险的范围有多大呢？洪堡和他的同伴、法国科学家邦普兰从西班牙出发，探索了连接亚马孙水域的两条河流和热带雨林，成为第一批对亚马孙流域进行科学考察的欧洲人。接着又穿越了纵贯南美洲大陆的安第斯山脉。安第斯山脉是世界上最长的山脉，他们几乎登上了它的最高峰钦博拉索山，这是一片当时从未有科学家踏足过的区域。在这5年里，他们的足迹包括委内瑞拉、哥伦比亚、秘鲁、厄瓜多尔，还造访了墨西哥和古巴岛。俩人绘制了走过的大片陆地，提供了这些地区最精确的地图。

这趟探险几乎花费了洪堡所有的财产，换来的，是数十本笔记、数百张素描以及庞大的天文、地理、气象学的观测数据。他满载的行囊内还有大约6000个物种的植物标本，其中近2000个物种是之前欧洲植物学家从没见过的。作者说，考虑到在18世纪末，已经经过分类和定名的物种一共只有6000种左右，洪堡的收获无疑是相当惊人的。

收获这么多，洪堡这次探险的目的是不是就是这些资料呢？当时许多的博物学家远征探险的目的，都是热衷于发现新物种，以自己的名字为它们命名，填补分类学上的某个空白，洪堡却跟他们不一样。在这趟行程之初，他就有一个明确的使命，那就是他想验证大自然的所有力量是怎么相互作用和交织的。他收集的是想法，而不只是标本，他想要发现物种之间在地理上的相互关联。

那他最终发现了什么呢？书中说，洪堡站在安第斯山脉的最高峰上，此前他种种的所见和所想终于拼合成一幅完整的画面。洪堡确定无疑，地球是由许多不同的区域组成的，每个区域都因为当地的环境条件不一样而有所不同，海拔、温度、气候和地理决定了植物的分布，也因此，各大陆都有相对应的植被与气候带。这些听上去很熟悉是不是？实际上，植被带、气候带、等温线、等压线，这些概念直到今天我们的地理课本里都在使用它们。用直观的信息图表来展现塑造自然的全球模式，大自然各个机体之间的互相作用机制一目了然，这些都是洪堡的首创。

不仅如此，洪堡还是第一个提出万物之间存在联系的人。在此之前，亚里士多德的“自然万物为人而生”这种理念已经深植人心几个世纪了，但在洪堡之后，人们意识到，在这个生命之网里，即使是最微小的有机体，都不应该被看作是孤立的，一切事物都相互作用，有往必有还。这种全新的自然观念开始改变人们看待世界的方式。从更大的尺度来看，洪堡让人们意识到，人类并不是宇宙的中心。

作者让我们看到，南美洲一直是洪堡思考自然地理问题的重要参照。他以美洲为研究范例，提出了自然的概念，也就是我们刚才说过的，他觉得自然是一张生命大网。这之后的三十年多年，洪堡写作和出版了记录南美之行的游记和调查结果的多部巨著，其中包括博物学，还涉及政治经济学、美洲探索史、人类学的内容。如果说哥伦布在地理意义上发现了美洲，那么洪堡则是在博物学的意义上几乎完整地解释了美洲。

所以你看，为什么我们现在要了解洪堡？因为像他这样，拥有一种能够觉察万事万物之间存在关联的眼光，在今天仍然很重要。洪堡的一生都在致力于将全世界相互联系起来，他当时其实就是在用一种全球化的眼光以及跨区域、跨大洲的比较方式来思考问题了。他把整个世界当成他的研究对象，看到了其中各环节之间的共存和竞争关系。洪堡拥有的跨学科的广泛知识是他整体自然观的基础，他更关注不同学科之间的共性而不是差异。

以上就是我们要说的第一部分内容，洪堡怎样定义了我们看待自然的方式，我们看到了一个全能型的知识分子的可贵之处。如今，我们的知识是学科领域细分后的结果，像科学学科和人文学科就是两种不同的知识体系，学科之间难以比较，在这个背景下，洪堡这样的通才代表了一种海纳百川的胸怀：如果我们的涉猎足够广泛，就能找到里面的相通之处。他也在帮助我们重建一种看待世界的眼光，提醒我们不要陷在自身狭小的局限之中。

作为一个伟大的博物学家，既然洪堡的历史地位这么重要，那么在他的时代，博物学是不是也很重要呢？在当时确实是很重要的，但是慢慢地，博物学也有淡出人们视线的趋势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们接下来就要说说第二个问题，为什么博物学在当时那么重要？

我们先来说说当时博物学是怎么兴盛起来的。洪堡一生中对自然和世界的黄金探索时期，也正是博物学发展最重要、最兴盛的阶段。它是随着帝国向海外扩张而逐渐兴盛起来的，在18世纪时达到了一个高峰期。

这是为什么呢？我们来看看。在18世纪初，那时候许多航行还都是私人筹备的，规模还比较小，但到了18世纪末，在洪堡的时代，国家与政府介入的探险力度就强大很多了。这是一个帝国扩张、各种科学创新涌现的时期，欧洲国家之间都在进行着一场竞赛，谁获得的土地多，谁占有的资源多，谁的经济和政治影响力就大。所以我们看到，博物学就这样随着帝国的扩张，达到了它最兴盛的时期。当时世界最强的殖民国家都在欧洲，像英国、法国、西班牙、葡萄牙，他们会派出舰队到未知的海域和陆地进行考察测量，他们聘请了知名的博物学家随行，这样就可以更精确地搜集信息。就是这样的背景，引发了当时博物学知识呈几何级的迅速增长。也就是说，博物学的大发展，其实是和当时大国之间对自然资源的利用和争斗这个需求息息相关的。

那个时候博物学兴盛到什么程度了呢？我们可以看到，随着技术的增强，保存、运输和记录标本的方法越来越好了，植物学和动物学的绘画越来越精美，出版商出版了许多自然科学的图谱和书籍，各种业余和专业社团在国际上如雨后春笋般兴起，博物学收藏也获得了商业价值和声望，植物园变成大规模的公众景观。也因此，后世有研究者说：“正如基督教发动了一场全球性宗教皈依工作一样，博物学也发动了一场世俗的全球性工作。”

也因为这样，在洪堡的时代，许多漫长的探险活动为大国之间的博弈和霸权争斗提供了借口和掩护，以科学考察名义进行的远征越来越多。但其实，当时很多探险队和博物学家的考察之旅都带着政府的秘密目的，那就是要到海外去不断寻找商业上可以利用的自然资源，以及拓展可以殖民的土地。这个时候，博物学家们拥有的知识就非常有功利和实用的色彩了。

这里我们再稍微回溯讲一下历史。欧洲开始向外扩张，开始于15世纪末哥伦布到达新大陆，自此开启了大航海时代，没有任何一项地理发现能够拥有如此持久的经济效应。从此以后，美洲源源不断地给欧洲殖民国家输出财富，提供有经济价值的自然资源。比如说，美洲新大陆的农产品，如玉米、马铃薯、橡胶与烟草等，还有能够提取染料的植物，都随着探险家的脚步被带到了欧洲，撑起了一张商业和贸易的网络。而博物学家们的知识，恰恰可以识别出这些能带来经济利益的作物，这就是博物学为什么重要的原因，因为它可以用来帮助国家和政府获取自然资源。

我们刚才说过，博物学家们拥有的知识变成殖民国家挖掘和利用自然资源的工具，其实就算是洪堡，也无奈地充当过这样的角色。从书中我们可以看到，洪堡去南美洲的考察并不是政府公派，他是依靠着继承的遗产踏上旅途的，本意是寻求知识而不是财富，从这个意义上说，他并不在那些以掠夺自然资源为目的征服者之列。不过，为了拿到西班牙国王颁给他的护照，洪堡还是不得不答应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要为西班牙皇家珍宝阁与御花园收集植物与动物。洪堡游历南美洲的时期，南美大陆已经经历了西班牙王朝长达三个世纪的统治，但这里对其他地方的人来说，依然还笼罩在神秘的面纱之中，还有很多待开发的丰富自然资源。

其实，说自然资源重要，不只是因为它能够变成商业财富，它一向也和政治、社会息息相关。自然、经济、政治，它们之间就像一个三角格局，任何一角的变化都会影响到其他部分。除了经济实力、军事力量与科学发展，自然也是一个衡量国家地位的指标之一。这也是为什么当时的政治家都很看重博物学家，因为博物学家们掌握的各类知识，甚至有可能左右国家的经济和命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们就来说一个洪堡和美国总统杰斐逊的故事。没错，就是美利坚开国三杰的那位杰斐逊。

洪堡和杰斐逊见面时，正是杰斐逊政治生涯的巅峰时期。在他的主持下，美国从法国手中购买了西部的路易斯安那地区，将国家的地盘扩大了一倍，也为美国在未来向西扩张奠定了基础。西班牙的殖民地墨西哥，此时成了美国南面的新邻国，对杰斐逊来说，最急迫的事务莫过于这个边境问题了。当时西班牙对自己的领地监视严密，几乎不准许外国人在殖民地旅行，杰斐逊对那里几乎一无所知。但是我们刚刚说了，洪堡作为博物学家，曾经拿到了西班牙政府的护照，考察过当时西班牙的殖民地墨西哥。和杰斐逊见面后，洪堡毫不犹豫地贡献出了自己获取到的考察结果。他交给杰斐逊的密密麻麻的笔记里，内容包括人口、农业、手工业、商贸、军事、边境信息等等。杰斐逊很快便召集内阁会议，讨论美国对西班牙的战略，而他从洪堡处获得的情报数据，将左右谈判桌上的进程。

洪堡为什么要无偿奉上这么重要的经济情报呢？作者武尔夫认为，这是因为洪堡相信科学研究高于国家利益，应该慷慨地探讨学术，自由地交流信息。另外，在政治倾向上向往自由平等的洪堡，对美国这个建立在自由原则上的国家是非常有好感的。

以上就是我们要说的第二部分内容，博物学为什么曾经一度那么重要，那就是，它在政治与经济领域能发挥出它的实用性功能。不过，如果抛开这些功利性的看法，我们也能看出来，包括洪堡在内的博物学家，他们所做的工作就是利用当时日趋成熟的分类学知识，把远征探险所收集的大量动植物进行分类、命名和描述，为混乱的自然世界带来秩序。他们将科学探索普及到了以前从未普及到的程度，而现代自然科学的基础，就是建立在像洪堡他们这样的一批批博物学家的工作之上。

但是在后来，博物学开始从一种涉猎宽泛的业余爱好变成一门高度专业化的职业，博物学牵扯的学科已经非常庞大，单靠个人资助和业余爱好者已经不可能完成相关研究了，所以，博物学开始细分化出许多其他学科，洪堡其实也是随着这个学科细分化的历史发展而被后世渐渐忽视的，通才式的复杂而全面，终究不敌学科的精细与专业。但是专业化很容易造成人的短视，像洪堡这样拥有跨学科的知识体系和开放的眼界，仍然是很有价值很有意义的。这也是现在这个时期博物学又重新热起来的缘故。具体有怎样的意义呢？这就带出我们要讲的第三个问题：今天我们该如何通过洪堡的启示，以一种博物学的眼光来面对自然和环境问题。

在洪堡生活的18世纪，西方世界像以往一样，仍然充斥着“自然可以被改造得更完美”的想法。人们相信耕作和生产可以让自然变得更好，整齐的耕地、整洁的村庄可以将蛮荒的土地转化成美好富饶的风景。美就等于实用性，经过耕作改造的自然才美丽，斧子可以重新塑造荒野，手和工具可以使地球变得更适宜居住。那时理想的自然景象是果实累累的庄园、整齐的菜园和遍布牛羊的草地。北美有一大批思想家还声称，是因为最早的开垦者到达之后，当地的气候才变得更好了，每从原始森林砍伐一棵树，空气就变得更健康更温和，因为砍伐森林能带来更多的风，带来更新鲜、更健康的空气。作者说，人类的对自然并没有充满敬畏。对于自然的态度，人类其实一贯都是以自我利益为中心的，改造完自然，就开始利用自然。

在南美洲的5年期间，洪堡已经看到殖民主义给环境带来的破坏，西班牙人为了黄金和木材而来到南美洲，贪婪的欲望毁灭了古老的文明、原住民部落和庄严的森林。洪堡虽然是个科学家，但他在南美州也看到了许多超出植物、动物、地质之外的社会现实问题，比如填埋湖水沼泽变成耕地，森林被砍伐，过度开采矿产资源，单一栽培像蔗糖这样的经济作物，不公平地土地分配，劳动者所处的恶劣工作环境，等等，这些现象几乎延续到今天，仍然是我们需要面对的重要问题。也因此，他很早就提出了环境保护的理念。作者将当时洪堡归纳的人类行为对环境的影响分为四类。

第一类：砍伐森林。也就是大规模的木材消耗，木材被用作燃料、生产以及建设，森林正在整片地消失。洪堡预言到人类活动会造成气候变化，他第一次详细解释了森林在生态系统和气候形成中发挥的基本功能。现在已经被我们当做了常识了，比如树木能够涵养水土，增加大气湿度，并适当降温。洪堡在那个时候就强调，如果继续这样残酷地干扰自然，未来会面临更大的灾难。我们在今天已经看到，眼下我们所要面临的最严重的问题就是全球气候变暖，人类的活动已经对生态系统造成了严重、广泛和不可逆的影响了。

洪堡提出的人类行为对环境的第二类影响是：不当的灌溉。这个问题放在今天，其实就是无节制地引流湖泊进行农田灌溉。河流和湖泊水位下降的最主要原因，就是森林的砍伐和大量引水灌溉农田造成的。大型的灌溉和引水系统将荒地变成耕田，但同时周围越来越少见野生植物，土地没有植被，无法留存雨水，河流水位也因此无法逐渐缓慢上升，湖水流量也在减少，过剩开发的土地紧接着又遭到废弃，几近荒芜。这环环相扣的环节几乎形成一个恶性循环。

洪堡所说的第三类人类对环境的影响是：过于单一的栽培模式。他提出，自然的平衡要靠多样性来维持。如果经济几乎完全依赖单一经济作物或者是矿业，那么整个国家都会受制于浮动不定的国际市场价格。单一栽培经济作物是不能创造一个自给自足的农耕模式的，反而会加剧环境恶化，真正需要发展的，应该是以粮食为本，穿插种植其他类作物。

洪堡说的第四类影响就是：工业中心所产生的大量废气。这个也就是我们在今天所遇到的大气污染问题。在我们这个时代，大气污染不但没有比过去好，相反却是更复杂更严重了。工业污染仍然还是大气污染最主要的原因，除此之外，燃料和交通排放的尾气对大气的危害也非常严重。

我们看到，这四类影响从洪堡的时代其实是一直延续到今天的，洪堡指出这里面的问题，其实也给我们提出了解决的方法。方法是什么呢？其实就蕴含在这些问题的运行机制里。也就是说，我们解决环境问题，也需要运用洪堡给我们提供的这套整体自然观。我们需要把植物、动物放在更大的生态环境中去考虑，需要理解自然中各种作用力运行的原理，以及气候、土壤、农业、人口、经济之间是如何密切相关的。这就是我们说的博物学眼光。也正是因此，洪堡的自然观在当下是有新的意义的。就像他说的，一切事物——从最不起眼的苔藓、昆虫，到大象或高耸的橡树，都扮演着各自的角色，而它们又会共同作用组成一个整体，人类在其中只占了极小的一部分，自然本身就是一个自由的共和国。一切事物都相互作用，有往必有还，人类不能为了追求自己的利益而随心所欲地改造自然。

人类生存在这个地球上，就不可避免地要使用自然资源，发展与保护永远是二元对立的，与土地和资源有关的冲突几乎像人类历史本身一样久远。那么，最终我们的解决办法，恐怕就是如何合理地利用自然。我们所说的用博物的眼光看待环境，其实也要把人类的行为放在自然这个复杂生命网络中，将人类扮演的角色放在里面进行考量。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做到适度和合理，而不是掠夺。

以上就是我们本期音频的内容，我们简单总结一下。

首先我们讲了洪堡对现代最伟大的贡献是什么。他的贡献是重新定义了自然的观念，把自然作为一个多种多样且互相联系的生命整体来看待。这种观念至今仍然还在塑造和影响着我们看待自然的方式。

其次，我们讲了在洪堡的那个时代，博物学随着帝国的扩张达到了它最兴盛的时期。在财富实现资本化的过程中，博物学在这里面发挥了很重要的作用。政治家很看重博物学家，因为博物学家们掌握的各类有用知识能够为他们提供非常有价值的信息，甚至有可能是左右国家命运的力量。

最后，我们借用洪堡的整体自然观梳理了人类行为对环境的影响，以及我们应该如何思考解决之道。我们只有把植物、动物放在更大的生态环境中去考虑，理解自然中各种作用力运行的原理，把自己的行为也放在其中考量，可能才能真正做到合理化地利用自然。

在最后，我也来说说怎么用整体自然观来看待现在的环境问题。比如，在洪堡的那个年代，还没有出现我们今天所遇到的塑料污染问题，那么是不是说，我们提倡禁用塑料袋，全都换成布袋、纸袋就是环保的呢？其实并不是，纸袋其实比塑料袋更不环保。为什么这么说呢？如果我们把塑料袋和纸袋从生产、使用到回收或变成垃圾的整个循环周期进行全面的对比，那就会发现：生产纸袋的耗水量是塑料袋的4倍；生产纸袋所造成的温室气体排放是塑料袋的3倍多；纸袋造成的水体富营养化污染还是塑料袋的14倍之多。这些数据来自于苏格兰政府发布的一份全面评估塑料袋和纸袋对环境影响的报告。这样的结果是不是出乎你的意料？所以你看，一个小小的塑料袋问题，如果我们把洪堡的整体观引入进来，就能获得出乎狭小视野意料的答案。

怎么样，现在你有没有理解，为什么说洪堡在自然科学史上有很高的地位了呢？其实，这只是洪堡对世界影响的冰山一角。他除了在博物学上做出的贡献之外，还打通了科学和艺术的界限。用本书作者的话来说，洪堡的著作是“用画家的眼睛和诗人的感受，把广博的知识融为一体”。洪堡把生动的文字、丰富的景物描写和科学观察结合了起来，创立了文学领域的新体裁——自然文学。在那之后，英国诗人华兹华斯、德国文学家歌德、美国作家梭罗、科幻小说之父凡尔纳，都从他的思想中获得过启发。难怪本书的作者说，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威廉四世给他的评价最简单，也最恰当，他说“洪堡是大洪水后最伟大的人物”。

撰稿：欧阳婷 脑图：刘艳 转述：成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