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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运变迁》 刘怡解读

《时运变迁》|刘怡解读

你好,欢迎每天听本书,我是刘怡。今天我要为你讲的书,是美联储前主席保罗·沃尔克的回忆录《时运变迁》。这是一本将近500页厚,40多万字的书。吴敬琏、吴晓灵、周其仁等著名经济学家,都专门推荐过这本书。注意了,这可不是那种专讲家长里短、个人琐事的回忆录啊,它的雏形是20世纪90年代初,沃尔克在普林斯顿大学给研究生做的一系列讲座。在这些讲座里,沃尔克完整复盘了从“二战”结束到“冷战”末期的国际货币体系,还邀请日本大藏省,也就是财政部的副部级官员行天丰雄,和他一起回顾20世纪80年代的美日汇率谈判。沃尔克以讲座的内容为基础,加入生动的个人回忆,这才在1992年形成了本书的第一个英文版。那一年,克林顿刚刚当选为美国总统。他拿到的第一份了解世界经济的书单里,就有这本《时运变迁》,可见本书的重要性。

说起来,“时运变迁”这个中文译名,也很有讲究。本书的英文名是Changing Fortunes,Fortune这个单词,既可以翻译成“财富”,也可以译做“运气”或者“命运”。我曾经请教过本书译者于杰先生:为什么最后定下来的书名,是“时运变迁”,而不是“财富变迁”呢?于先生告诉我:因为国际货币体系的变化,不是一个单纯的金融问题。它和全球政治格局,特别是大国之间的博弈,具有直接关联。无论是美元霸权的出现,还是后来的美日谈判,都反映了大国实力和国运的变化。从这个角度看,作者沃尔克在书名里用的Fortune这个词,指的应该是内涵更加丰富的“时运”。

“时运”这个词,听起来可能还是有点玄乎。但提到美元,大家就要熟悉得多了。对美元这种广泛使用的国际货币,我们普通人的态度其实是很矛盾的。一方面,中国在过去40多年里,已经成为全球首屈一指的外贸大国,积累了大量以美元为主体的外汇。提到中国的外汇储备,许多人都会倍感自豪,也会把“换美元”当作一种投资手段。但另一方面,我们对美元,也有许多疑虑。有人会问:中国手里持有大量美元债券,美国人会不会还不上呢?还有一种流行的说法,讲美联储,也就是美国央行,通过滥发货币来降低偿还债务的成本,因此美元一直在贬值。

美元“好得很”,美元“糟得很”:两种观点好像都有它的道理。到底该信哪一方呢?要回答这个问题,就得回到美元霸权诞生之初,看看为什么主要大国在“二战”结束之际,接受了美元,而不是英镑或者黄金作为国际通货。而这本《时运变迁》,开篇讲的就是这段历史。不仅如此,它还回顾了自美元霸权诞生以来,国际货币体系从固定汇率到浮动汇率的演变过程,以及各国政府的态度,可以说是一部现代美元史。译者于杰先生还专门给中译本加了一个副标题,叫“世界货币、美国地位与人民币的未来”,并获得了原作者沃尔克的认可。沃尔克讲:人民币的国际化进程,是可以从美元的历史里学习经验教训的。因此,不管你是一位关注汇率问题的学习者,还是希望在纷繁复杂的信息里,进一步看清世界经济的走向,这本厚厚的《时运变迁》,都会让你有实实在在的收获。

本书作者保罗·沃尔克,是一位经济学科班出身的金融官员。20世纪六七十年代,他担任过美国财政部副部长,一手主导了美元与黄金的脱钩。1979年,卡特总统提名沃尔克为美联储主席,也就是美国央行行长。随后的8年间,沃尔克不仅通过调节货币供应量,帮助美国克服了通胀问题,还和日本、西德等国举行汇率谈判,重新稳定了全球货币市场。可以说,沃尔克不仅是美元演化史上的关键人物,也是今天的国际货币体系的设计者之一。继沃尔克之后出任美联储主席的格林斯潘、伯南克等人,都对他推崇备至,盛赞他是“美联储历史上最成功的主席”。这本《时运变迁》,是沃尔克的第一部自传性回忆录,浓缩了他大半生研究和实践的精华。全书后半部还邀请了另一位作者行天丰雄来合写。行天先生是日本大藏省前财务官,也就是主管国际业务的副财长。他站在同行和亲历者的角度,对1985年美日汇率谈判做出的回顾,不仅增加了本书的可信度,还澄清了一个大问题:日元升值,是不是被逼的?

接下来,我就分两部分,为你介绍本书的主要内容。首先,我们来看一下,在作者沃尔克眼中,“二战”后的世界货币体系是怎样形成的,它在20世纪70年代,为什么出现了动荡。在第二部分里,我会为你梳理,进入20世纪80年代后,美日等国做出了哪些努力,来重新稳定货币市场,这些努力又给今天的全球经济留下了什么样的遗产。

开始讲述本书的内容以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在美元成为“硬通货”之前,国际贸易是靠什么手段来支付的?

答案是贵金属,尤其是黄金。和黄金联系在一起的又有一个著名的概念,叫做“金本位”。18世纪之后,黄金逐渐取代白银,成为最主要的国际支付工具。即使到了19世纪,大部分欧美国家已经发行了纸币,但纸币的面值,还是和一定重量的黄金挂钩的。在当时,用黄金铸造的英镑金币被称为“金镑”,法郎则被称为“金法郎”,它们指的就是纸币和黄金的互兑关系。从19世纪70年代到20世纪30年代,金本位制度存在了大约60年。国际贸易中的收支,本质上都可以换算成对应的黄金。

既然黄金成了财富的化身,那么各国政府自然都希望增加手里的黄金储备。在20世纪初,获取黄金主要有两条路。一是开采金矿,这条路要靠运气,不是每个国家都有条件。第二条则是发展外贸,换取与黄金挂钩的外汇。听到这里,你可能要问了:外贸是有赚有亏的啊,今天我们在新闻里,不是还经常听到“顺差”“逆差”这样的字眼吗?那金本位时代的政府,是怎样调节这种波动的呢?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答案就是四个字:自由放任。因为在古典经济学看来,如果一个国家出现了贸易逆差,流失了黄金,那跟黄金挂钩的流通货币量也会自然减少,造成物价下跌。物价降下来了,出口成本就会降低,本国商品就有了竞争优势,逆差也会被慢慢填平。反过来也一样。至于在这种自发调节中,有多人会失业,多少企业会破产,政府就不太在意了,也不打算干预。

但是,到了20世纪30年代,金本位制度渐渐撑不下去了。一方面,曾经掌控全球经济命脉的欧洲大国,在“一战”中普遍欠下巨债,要靠美国的融资才能维持运转。为了避免有限的黄金储备全都消耗在还债上,欧洲各国开始出台形形色色的外汇管制办法,这就对金本位制的基础造成了冲击。另一方面,随着社会环境变化,各国政府越来越重视就业率。当外贸出现逆差时,政府不会再袖手旁观。它们会设置更高的关税壁垒,通过阻碍外国商品的进口来扶持本国企业。一些国家甚至违背惯例,对本币和黄金的兑换率进行激进的调整。作者沃尔克管这些做法叫“以邻为壑”。在1929年到1933年的全球经济“大萧条”期间,以邻为壑达到顶峰,金本位制也因此破产了。

黄金靠不住了,但国际贸易依然要进行。经过“二战”的巨大破坏,各国政府还多了一项新任务:尽快恢复千疮百孔的经济。而要完成这两项任务,首先必须建立一套有助于商品和资本流通的新体系。为此,在1944年7月,来自美、英、法等44个国家的730位经济官员,聚集到美国东北部一个名叫布雷顿森林的小镇,开了三个星期会。这次会议,就是世界历史上著名的布雷顿森林会议。由它确立的新货币体系,叫做布雷顿森林体系。

提到布雷顿森林体系,想必你已经知道:它确立了美元与黄金挂钩、各国货币与美元挂钩的固定汇率制度,是“美元霸权”时代的开端。它还建立了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这两个重要的机构,至今仍在发挥作用。但你可能不知道,在布雷顿森林会议上,英美两国代表曾经爆发过激烈的争论。论战的一方是英国首席代表、大名鼎鼎的凯恩斯,另一方则是美国财政部助理部长怀特。凯恩斯指出:要避免金本位制的悲剧重演,除了要限制各国政府随意贬值货币外,还应当重视贸易失衡现象。他提议,由主要大国拿出350亿美元,注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也就是IMF,作为全球贸易的“调节器”。这笔资金使用的货币单位叫“班柯”,跟各国本币的汇率绑定。任何国家做成了一笔进出口生意,账面上的盈亏都可以换算成“班柯”。一年下来,IMF会统计每个会员国手里的“班柯”数量,赤字太多的国家可以申请援助,盈余太多,但不愿对外投资的国家则会受到惩罚。凯恩斯认为,通过这种安排,全球贸易将会趋向总体均衡,既不会有只进不出的“守财奴”,也不会有长期亏空的“破落户”。这对经济增长是有利的。

而怀特的方案呢,跟凯恩斯既有共性,也有差异。共同点在于,怀特也赞成实行固定汇率制,但他既不想要凯恩斯的“班柯”,也不想把IMF的资金规模搞得太大。要知道,在“二战”结束前夕,美国已经掌握了全世界2/3的黄金储备和一半以上的出口贸易量。全球范围内的工业制品,有1/3是在美国生产出来的。这种情况下,如果按照凯恩斯的方案来操作,积累了大量外贸盈余的美国要么会被IMF罚款,要么就得不加选择地开展海外投资,这在国会是过不了关的。更何况,以英、法等国当时的财力,根本掏不出IMF需要的巨额储备金,自然也没有话语权。

因此,布雷顿森林体系的最终形态,基本上抛弃了凯恩斯的主张,走上了怀特规划的“美元中心”的道路。美元和黄金的兑换比被固定在35美元一盎司,两者可以互兑,主要资本主义国家的货币汇率则盯住美元。如果一个国家的国际收支出现严重失衡,那它可以通知IMF,要求对本币实施不超过10%的贬值,平时则是1%。但注意了,在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初创期,美国承担的任务,可比纸面规定要重得多。比如,1946年,美国一次性向英国和加拿大提供了37.5亿美元的低息贷款,帮助稳定英镑汇率。这笔钱相当于IMF设立的储备金的43%。到了1948年,美国又开始实施扶持西欧的“马歇尔计划”,它投入的资金量就更大了。从1948年到1952年,美国累计向西欧“输血”近170亿美元,这笔钱相当于当时美国5%的GDP,折算成黄金约等于美国58%的黄金储备。换句话说,美元能够成为“世界货币”,靠的不光是美国强大的工业实力和武力。它跟美国政府在战后初期,主动为大半个世界提供现金流也有关。作者沃尔克甚至认为,布雷顿森林体系之所以能维持,主要是靠美国的担保,而不是协议条文。

国际关系史上有一个概念,叫做“被邀请的扩张”,它说的是美国在西欧和日本的战后复兴中扮演的角色。其实,“被邀请的扩张”这个词,也适用于以美元为中心的国际货币体系的奠基。西欧和日本,在“二战”结束后本来已经濒临破产。这个时候,美国以极低的成本送来大量美元,让它们可以购买商品和原材料,重建基础设施。与金本位制相比,外贸波动对本币汇率的影响,大部分被美元吸收了。持有美元,还能产生利息,比黄金更实惠。虽然在“冷战”爆发后,布雷顿森林体系没能延伸到苏联、东欧和新中国,但在资本主义世界,它的地位还是坚不可摧的。

于是,从1944年到20世纪60年代末,“美元独大”的局面维持了超过20年。不光欧洲各国很满意这项安排,美国政府的态度也相当乐观。作者沃尔克回忆说,20世纪60年代初,美国财政部高级官员的工作是很清闲的。大部分人要到早上9点多,才会翻着报纸,坐着专车到办公室开工。中低级职员会用大半天,准备好关于银行和外贸的资料,随后资深专家用两三分钟瞟几眼,就能凭经验做出决策。晚上7点一过,楼里就没人了,很少需要加班。

这种“无为而治”的状态,在美元地位和美国出口同时处于强势的情况下,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凯恩斯担忧的外贸失衡现象,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开始发酵了。对这个问题,耶鲁大学的经济学家特里芬有过一番精妙的论述。他讲:在布雷顿森林体系下,各国政府要购买自己需要的商品,或者进行跨国投资,必须积攒足够多的美元。获得美元的途径有两种,一是向美国出口商品,二是吸引美国资本“落地”。但美国政府为了控制本国的通胀率,不可能无限制地滥发美元,这样市场上就出现了“美元荒”。要缓解“美元荒”,美国就得在外贸中维持结构性逆差,让市面上的美元尽可能多地流向海外。但这样一来,其他国家又会怀疑美国经济的稳定性。这个现象叫做“特里芬难题”。

作者沃尔克认为,特里芬提出的问题,其实可以再往前推一步。在他看来,美国的外贸逆差和财政赤字并不致命,因为美国政府和企业可以反过来到海外市场融资,缓解压力。真正的麻烦在于,美元和黄金之间,其实存在一种隐性的竞争关系。要知道,“二战”结束后的20多年里,美国本身的黄金储备量几乎没有变化。但为了回应国际市场的“美元荒”,美元纸币的发行量却增加了一倍以上。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所有持有美元资产的外国政府和企业都卖出美元,要求按35美元一盎司的价格把它兑换成黄金,美国政府根本没有足够的偿付能力。因此,要让布雷顿森林体系继续运转,就必须让投资者相信:持有美元比持有黄金更稳妥,美元的坚挺性不会由于贸易逆差而动摇。

沃尔克在书中写道:20世纪60年代末,美国财政部和美联储为了化解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危机,展开了一场“美元保卫战”。他本人在这场“战役”中,也扮演了重要角色。当时,美国人想出的点子,可以说五花八门。其中之一是征收“驻军费”,也就是要求欧洲各国为部署在本国的美军承担开支,通过这种方式来回笼美元。另外,美国还牵头成立了“黄金总库”,组织英、德等国拨出价值2.7亿美元的黄金储备,专门用来对抗抛售美元的投机行为。但在沃尔克看来,这些措施只是治标不治本。从根本上看,美国经济在“二战”结束后的25年里,年均增长率只有3%,而西欧是6%。美国在全球工业生产中的份额,在1950年是35%,到1969年则滑落到了27%。美国经济和外贸的增长,是撑不起美元日益膨胀的供应量的。这就注定了布雷顿森林体系必然崩塌的命运。

沃尔克还注意到,美元在和黄金进行竞争时,有一个天然劣势。为了防止民间囤积黄金,美国政府曾经规定:除去金首饰和医疗用的黄金外,禁止随意购买金条和金块。但在欧洲就没有这样的规定。这样一来,投资者就可以在伦敦卖出美元,并大量收购黄金。最夸张时,英国的黄金价格要比美国高1/7。对这类做法,美国政府根本没有应对之策。加上在20世纪60年代末,西欧各国为了刺激出口,利用布雷顿森林体系给出的1%空间,人为调控汇率,美国的进出口状况就更不理想了。到了1971年夏天,美国黄金储备的市值已经下降到102亿美元,海外市场上流通的美元却有整整400亿。尼克松总统不得不问沃尔克:到底是先让美元贬值10%,解燃眉之急,还是动“大手术”?

沃尔克想出的方案,后来获得了一个专门的名称,叫做“尼克松冲击”。它指的是:美国将从1971年8月起,暂停美元和黄金的互兑,同时把金价调整到38美元一盎司。欧洲各国可以在美国的基础上,对本币汇率做出微调。这个方案是在1971年12月的史密森学会年会上通过的,所以也叫《史密森协议》。沃尔克本来的想法,是利用新协议带来的刺激,降低美国国内的通胀压力。等状况稳定了,再和欧洲人谈新的汇率目标。没想到,美联储恰好在这个时候实行低利率政策,结果海外市场的美元非但没有回流,反而在当地进一步变成金融资产,把通胀传递到了其他国家。到了1973年春天,欧洲七国和日本一致宣布:本币汇率不再盯紧美元,进入自由浮动状态。至此,布雷顿森林体系正式解体。而本书作者沃尔克,也在阴错阳差的情况下,成了布雷顿森林体系的掘墓人。

好了,以上就是本书记录的,布雷顿森林体系从建立到崩塌的过程。美元跌下了神坛,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当时的西方学界和政界,围绕这个问题,吵得是热闹非凡。芝加哥大学的著名经济学家弗里德曼认为,浮动汇率制是最优解,因为“看不见的手”远比某个单独的政府来得可靠。也有人认为,既然美元靠不住,不如恢复金本位制。欧洲各国,尤其是法国和西德的领导人,则希望借机扩大本国货币的影响力。

但是,在20世纪70年代,所有这些方案都没能取得预想的效果。首先,就在布雷顿森林体系终结的同一年,西方世界爆发石油危机,油价在半年里涨了3倍。欧洲各国忙于应付高油价,自然没有闲情推进本币国际化。而从原油出口中获得巨额收益的中东国家,本身人口不多,消费能力有限。它们处理过剩资金的思路,是“求稳”,在海外市场配置最容易转手的美元资产。另一方面,以拉丁美洲为代表的发展中国家,因为油价暴涨,一下陷入了财政困境。在当时的金融市场上,只有美国有能力为它们提供融资。结果,美元非但没有被抛弃,反而吸引到了新主顾。

当然,美国也有自己的问题,那就是高通胀。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后,尼克松和福特两位总统为了刺激经济反弹,采取了量化宽松政策,结果非但没能实现复苏,反而催生出了高通胀和低增长并存的“滞胀”现象。美元对外币的汇率,也是一路走低。到了1979年,无计可施的卡特总统决定请回本书作者沃尔克,由他出任美联储主席。而沃尔克随后开展的改革,被称为“沃尔克冲击”,是20世纪经济史上的一件大事。

“沃尔克冲击”的主要内容是什么呢?简单来讲,就是压缩货币供应量。对此,沃尔克说过一句名言:“过去几百年的事实证明,通胀与货币和信用的过度膨胀,总是具有直接联系。”而他的调整策略,是收紧M1货币供应量。M1这个词,我们有时会在新闻里听到,它的另一个名字叫“狭义货币”,指的是流通中的现金和活期存款的总和。为了控制M1,沃尔克从1980年开始,大幅提高定期存款和贷款的利率,鼓励美国人少消费、多储蓄,还给银行放贷设置了苛刻的门槛。西德总理施密特惊呼:“美国商业银行的利率居然达到了21%,这是耶稣出世以来都没有过的数字!”在这种雷霆手段下,美国出现了农场和中小企业倒闭的风潮。有位农民甚至驾着拖拉机冲到首都华盛顿,打算一头撞死在美联储大楼前。但是,经过21个月的阵痛,“沃尔克冲击”的正面效果开始出现了。进入1982年夏天,美国物价得到有效控制,失业率也迎来了拐点。沃尔克随后适时放开货币供应,使美国经济迎来了7年的“小阳春”。其中在1984年,美国GDP增长率达到了7.2%。这是自1950年以来,最亮眼的“成绩单”。

货币供应量少了,经济形势好了,美元重新变得坚挺,也就水到渠成了。从1980年到1985年,美元指数上涨了将近一倍。它对日元、法郎和西德马克的实际汇率,上升了超过40%。可沃尔克却说:这未必是好事。因为在“滞胀”年代,美国曾经为墨西哥、巴西等12个拉美国家提供了大量融资。“沃尔克冲击”一开始,这些负债累累的国家就还不上钱了。1982年8月,墨西哥政府宣布:鉴于外债规模已经上升到GDP的40%,该国即将出现主权债务违约。沃尔克马上发动英国、日本等7个发达国家的央行行长,紧急筹集到一笔18.5亿美元的过桥贷款,这才避免了墨西哥立即宣告破产。随后的几年里,沃尔克又为巴西、阿根廷等国积极出谋划策,帮助它们走出了破产阴影。

拉美债务危机,看上去只是穷国和富国的纠纷,可沃尔克却认为:它跟全球货币体系的失衡也有关系。布雷顿森林体系瓦解后,市面上仍然存在着大量按照旧规则配置的美元资产。如果主要大国,尤其是提供融资的发达国家,不对这些资产进行协同管理,麻烦一定会越来越多。另外,1973年之后,美国和世界其他地区的经济复兴速度是很不一样的。但主要货币的官方汇率,并没有太偏离前面提到的《史密森协议》。换句话说,美元与其他货币,特别是日元和西德马克之间的兑换率,跟这几个国家现实中的经济实力是不匹配的。为了解决这些问题,1985年9月,美、日、英、法、西德五国政府在纽约广场饭店签署了一项协议,决定联手干预外汇市场。这就是著名的《广场协议》。

关于《广场协议》,一直以来都流传着一种说法:它是美国政府为了摧毁日本的出口优势,蓄意强加给日本的“不平等条约”。协议生效之后,日元大幅升值,日本商品的成本优势遭到稀释,从此走向了“失去的二十年”。但本书的第二作者行天丰雄,作为广场谈判的亲历者,斩钉截铁地表示:这纯粹是谣言。日元升值,非但不是美国强逼的,而且是日本政府主动提出来的。原因在于,当时的日本经济正在从“出口主导”向“消费主导”转型,如果日元升值,消费者就能以更低的价格买到更多外国商品,这符合日本政府的规划。另外,更强势的日元,也有利于日本企业到东南亚开展投资。当然,也应该看到,《广场协议》的大背景,是美国和日本、西德之间愈演愈烈的贸易战。在美元过度强势、美国外贸逆差持续扩大的情况下,强势美元已经成了全球经济的负担。这个问题急需得到解决。

按照《广场协议》的安排,美、日等10个发达国家的央行在短短6个星期里,抛售了整整102亿美元,造成日元升值超过20%,西德马克和法郎也出现大幅升值。到了1987年2月,“广场五国”和加拿大又在法国签署了《卢浮宫协议》,结束了美元贬值进程。作者沃尔克认为:这次调整没有引发严重的经济动荡,已经证明了它的成功。全球货币体系,因此又能维持20年稳定。行天丰雄也认为,日本经济在20世纪90年代出现的衰退,主要是货币政策转换过于激烈导致的,不是《广场协议》的直接后果。从这个意义上说,《广场协议》不是美国的胜利,而是主要经济体在承认美元既有地位的前提下,做出的集体决策。像这样的大国协调,始终是保障世界经济运行的“润滑剂”。

好了,关于沃尔克这本《时运变迁》的主要内容,就为你介绍到这里。

距离《时运变迁》第一版问世已经过去了30多年,世界经济也迎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中国通过改革开放和融入全球化,积累了可观的外汇储备,人民币也开始了国际化进程。这也是一种“时运”。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围绕外贸和汇率问题展开的攻防战也是屡见不鲜。而《时运变迁》提供的历史案例告诉我们:无论是一种货币的国际认可度,还是它的汇率的确定,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它是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和大国协调共同促成的。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建立,来自“二战”的催化。它的崩溃,则是美元在“特里芬难题”下难以为继的结果,不是提前设计好的。

在2022年IMF统计的官方外汇储备构成中,美元依然占据着超过58%的份额,人民币则是2.69%。这种对比,并不能反映两国的整体经济实力,却也折射出历史惯性的深刻影响。作为中国人,我们除了可以借助《时运变迁》这面“镜子”,了解货币问题和汇率问题的复杂性外,也应当认清:提升人民币国际地位的基础,始终是充实中国自己的经济实力,耐心等待“时运”的进一步变化。毕竟,金融强国从来都不是一天就能建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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划重点

1.国际货币体系的变化,不是一个单纯的金融问题。它和全球政治格局,特别是大国之间的博弈,具有直接关联。

2.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建立,来自“二战”的催化。它的崩溃,则是美元在“特里芬难题”下难以为继的结果,不是提前设计好的。

3.提升人民币国际地位的基础,始终是充实中国自己的经济实力,耐心等待“时运”的进一步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