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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山更高》 杨以赛解读

《比山更高》|杨以赛解读

你好,欢迎“每天听本书”。今天为你解读的书是《比山更高》,副标题是“自由攀登者的悲情与荣耀”。

“自由攀登”是指在攀登过程中不借助任何器械,单纯依靠登山者自身能力完成一条攀登线路的运动。在中国从事这一运动的不过数百人,可他们却是中国死亡率最高的一个运动群体。今天的这本书讲述的即是这群人的故事。

作者宋明蔚是记者,曾任《户外探险》杂志的执行主编,参与过国内外近百起重大户外事件的报道。他花费3年时间采访调查,写下了这本600多页的非虚构著作。他在这本书的前言中写道:“中国自由攀登者的历史延续了整整二十年,却始终没有人完整、翔实地描述过他们的生命处境,也没有人讲述过中国民间登山的历史。”他试图用这本书还原这段历史,也还原一群登山者的生活与人生走向。

这本书一共四章,也即中国民间登山的四个时期,但我们今天的解读会围绕几个关键人物展开,其中最为重要的是马一桦和严冬冬,他们一个创立了中国民间第一家真正意义上的登山探险公司,开启了中国民间的自由攀登热潮,另一个挑战了众多高难度山峰,像一个传说般感召了一批又一批的攀登者。这本书中记述的每一个人名、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与场景都是真实的,作者宋明蔚有意强调了这本书的非虚构属性,他承诺“文中内容全无虚构”。但越是真实,有时却越令人难以相信,接下来,就让我们走进这些攀登者的世界。

我们先来认识马一桦吧。马一桦18岁那年,在人民大会堂谋了一份差事,当时人民大会堂开放不久,每天有上千名游客排队参观,马一桦的工作就是给这些游客拍照。他有自己的单反相机,常常带一部相机旅游。改革开放初期,自助旅游极其困难,住旅社要出示介绍信,吃饭要靠粮票,交通只有绿皮火车,但在这样的状况下,1983年,马一桦独自一人游遍了小半个中国,他可以说是改革开放后最早一批自助游旅行者。

到90年代,马一桦开始拓展他的西部旅行地图,他几次闯荡鲜有旅行者到达的珠峰大本营,探索杳无人烟的祁连山,还自驾穿越过当时还未修通的新疆独库公路。众人皆知他对荒野的兴趣,他曾说,唯有荒野能使我恢复生气。

1996年的一天,为了提升自己的攀登技术,马一桦走进了北京七大古都攀岩馆。这是中国第一家民营攀岩馆,有专家定期来这里指导教学。专家大有来头,有曾担任中国登山队攀登珠峰总教练的王振华,还有编写了《实用登山技术》《登山运动》等教材的朱发荣,他们将毕生的技术和精神,传给了中国第一拨民间攀登者,其中33岁的马一桦是当时年龄最大的学员。

中国民间登山起源于1989年,这年3月,冰川学家崔之久在北大校园里举办了一场讲座,他讲述了其40多年的雪山攀登经验。当时台下有三位地质系的学生,他们就此决定在北大成立一家登山社团,取名北大登山爱好者协会,后来更名为“北大山鹰社”,这是中国第一家民间登山社团。1990年,山鹰社登山队长曹骏率领队员登顶了青海的玉珠峰,这是中国民间登山者的第一次登顶记录。随后北京的多所高校纷纷成立自己的登山户外社团,进一步将户外登山推广开来。到1999年,像中国登山协会这样的官方组织也开始组织商业登山活动,不过费用高昂,能参加的还是少数。而这一年,马一桦36岁,已是单位的团委宣传委员,在北京有房有车,月薪过万,可他毅然决定辞掉了这份“金饭碗”。

辞职后,他去各地参加攀冰赛事,与各地的登山爱好者接触。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当时各地所谓的户外俱乐部并不专业,通过网络结伴的队伍没有任何组织性,素质也并不高,他由此萌生了做一家专业的登山探险公司的念头。他开发了一套前所未有的登山培训体系:先在城市里培养爱好者在人工岩壁上攀岩,再到野外在自然岩壁上实践;冬天进行攀冰训练,夏天再去探索中国西部真正的雪山。

2003年初,马一桦在成都注册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工作人员办理手续时甚至不知道这家公司经营什么项目,也不知道该如何填写公司名称,因为中国历史上还从来没有登山探险性质的民营公司。马一桦给这家公司取名“刃脊探险”,“刃脊”是一种独特的山形,通常是由两条冰川侵蚀山脊两侧而形成。但出师不利的是,春节刚一过,非典型肺炎在全国各地流行起来,报名参加刃脊探险活动的人越来越少,马一桦开了三期登山技术培训班,报名人数都不如预期,一整年下来公司的账面流动资金不到两万元,但就在公司岌岌可危之际,一个叫作曾山的人以合伙人身份加入了刃脊探险。

曾山是一名棕色头发、蓝色眼睛、活力四射的美国青年,1990年他来北大交流,加入了刚成立没多久的山鹰社。他在山鹰社爬遍了京郊的岩壁。临毕业前,曾山感到迷茫,他喜欢登山,也很喜欢物理,还申请了美国一所地方院校读研究生,但他自己的性格要求自己只能完全投入地做一件事情,最终他选择了登山。20世纪90年代,他在美国做刷墙临时工,赚了一些钱,就来中国登山。他后来还和著名登山家丹尼尔合伙经营了一家登山性质的旅行社Blue Sheep,专门组织欧美国家的登山者来华攀登,但曾山一直有一个理想,那就是在中国开一家真正的登山探险公司,这一点正好与马一桦不谋而合。

马一桦和曾山两人都是“阿尔卑斯式攀登”,也叫“阿式攀登”的拥护者。这种攀登风格区别于传统的“喜马拉雅式攀登”,“喜马拉雅式”讲求团队合作、稳步推进、集合众多资源、采取较长的登山周期,围攻一个山头,早期各国登山队攀登珠峰便是典型的“喜马拉雅式攀登”,而“阿尔卑斯式攀登”提倡小团队,轻装上阵,成员间平等自主,一切都由自己负责。在21世纪初的中国,“阿尔卑斯式攀登”还是个很新鲜的名词,但曾山当时很坚定地认为:“未来中国的登山者,将越来越多地不再以山的高度决定是否攀登,而是取决于登顶这座山的难易程度,是否有迷人的冰川、暴露的刀状刃脊。”

但光说不行,马一桦和曾山都深知,要想彻底打响刃脊探险公司在中国登山界的成就,必须要用阿式攀登的风格,在一座伟大的山峰上完成一次了不起的攀登。2003年8月,马一桦和曾山决定攀登四川幺妹峰。

幺妹峰是川西四姑娘山的主峰,垂直高度达3000多米,在2003年以前,没有中国登山者敢挑战这座山峰。马一桦和曾山准备许久,在2004年11月正式向幺妹峰发起冲击。但令两人有些遗憾的是,这次攀登没能完全采用“阿式攀登”,受限于赞助,他们联合了深圳登山协会,组成了一支颇具规模的登山队。曾山在其中率领先锋队在前方开路、铺设路绳,幺妹峰有一处被称作“珍珠项链”的地段,是一排此起彼伏的雪檐,有的雪檐被狂风侵蚀,中间充满了空气,一旦踩裂,“连人带雪会从千米高空坠落,以高速列车般的速度砸向大地”。曾山以每天200米的速度,逐渐把路线打通。可之后几天,山上风暴不见减弱,有队员商议是否撤退,曾山和马一桦不肯放弃,他们俩率先走出帐篷,决定登顶,曾山发了疯般一路往上爬,马一桦则慢吞吞往上跟,曾山感叹,“老马是一只熊,如果换成其他人,早就下撤了”,可他会熬到最后。其间两人还接连踩垮两处雪檐,但幸好雪檐下是石头,两人保住了命。11月17日下午五点,曾山和马一桦站上了幺妹峰的峰顶,马一桦成为第一位登顶幺妹峰的中国登山者。站在山顶,高处已没有云雾,云朵聚集在脚下中高海拔的山区,曾山形容:“山峰从云层里凸出来,特别漂亮,云海中间有一大片圆的,是成都市的光亮,给我的感觉像UFO。”

2004年幺妹峰的国人首登,标志着中国登山者有能力完成技术型冰雪山峰,这带给民间登山者前所未有的自信。在记录此次登顶的纪录片中,登山队员陈骏池称:“在此之前,中国登山者只关注更高的海拔,从此以后中国登山者开始关注技术型山峰。”马一桦也就此乘胜追击,提出“未登峰计划”,他试图收集川西那些还未被人登顶的山峰的资料,发掘更多可以用做培训的山峰,之后再把它们开发成刃脊探险的登山基地。刃脊探险也由此掀起了中国登山者挑战未登峰的潮流,作者宋明蔚认为其开创了一个时代。

但在公司越来越有影响力的同时,马一桦和曾山之间出现了理念上的不合。马一桦迫切想推进“未登峰计划”,曾山则认为刃脊探险应该是一家登山培训机构,最后的结果是曾山逐渐淡出了业务。马一桦在2005年底找来了两个人填补缺位,一个叫刘喜男,一个叫阿成。

刘喜男曾在2005年登顶川西的婆谬峰,这是中国攀登者在高山岩石路线的一大突破,户外江湖尊称刘喜男为“刘爷”。刘喜男曾很动情地说:“近乎疯狂的攀登方式把我拉向恐惧的边缘,却也在攀登过后带给我真正的平静。”而阿成,大名谢卫成,是刘喜男的小兄弟,他比刘喜男小了快10岁,但他凭借天赋一口气完成了当时国内最高难度的攀岩路线,堪称中国有史以来最厉害的攀岩者之一。马一桦让刘喜男和阿成两人负责刃脊探险的攀岩部门,计划在成都建造中国第二大室内攀岩馆,但过了大概一年,刘喜男主动向马一桦提出,他想登山。

到2006年,中国登山业迅速发展,国产户外品牌纷纷涌现,用作者宋明蔚的话说,高海拔商业登山在这一时期成为中产阶级最时尚的运动,“阿式攀登”不再是个陌生的名词,而是成了户外运动的金字塔顶端。刃脊探险的盈利状况也在这个过程中好转起来。2007年年初,刃脊探险一口气推出了12座全新的商业山峰,这是一个惊人的扩张速度。马一桦也渐渐带刘喜男参与更多的登山项目。

2007年3月,马一桦尝试和刘喜男搭档攀登党结真拉峰。这座山峰海拔5833米,地处川、滇、藏三省交界。3月29日,马一桦和刘喜男带着技术器材,轻装出发,他们攀登了九个小时,狂风大作,眼看还远不及山顶,刘喜男执意冲顶,但马一桦凭经验认为应该撤了。天快黑了,两人准备下降,降到海拔5700米的位置,马上就要到营地了,马一桦低头一看,刘喜男不见了,他大声呼喊,却没有任何回应。马一桦又仔细搜查了一遍,看见一片脚印大小的血迹,可当下的天气状况,要是再强行搜寻,他可能在冰川上失温冻死,最终他决定撤回到营地再呼救。第二天,队伍找到了刘喜男的遗体,为了防止老鹰或乌鸦啄破遗体,马一桦和队员在雪地里挖了一个一米深的雪坑,将遗体埋了进去。马一桦后来写道:“我自己是登山的人,如果是我自己的话,我会认为这是最好的归属。”

下山后,马一桦面临巨额的赔偿问题,同时陷入了激烈的舆论风波,质疑和谩骂一股脑向他涌来。有人说马一桦急于扩张,不惜提高攀登频率,进而害死了刘喜男;有人说马一桦错误的攀登策略导致了这次事故。这一系列纠纷让马一桦筋疲力尽,刃脊探险也陷入瘫痪。这个时候马一桦移民加拿大的妻子谢红打电话来说,还是回来加拿大吧。刃脊探险的股东也对马一桦说,他应该去看看更大的世界。2007年7月1日,马一桦登上了飞往温哥华的飞机。

刃脊探险由此进入另一个时期,时任负责人陈力努力组建一支实力不输当年的团队,曾山回到国内,又投了些钱进来,勉强支起了整个公司。2008年5月,汶川地震后第二天,陈力和五名队员组成一支具备攀岩、登山、徒步、急救技能的救援团队,奔赴震中。当时映秀镇漩口中学,20多名学生被困山上,住在简易帐篷里,物资支撑不了几天了,陈力请示过上级部门后,决定冒险带这20多名学生下山。队员们护送学生,平安抵达了目的地,陈力后来统计了总人数,他们最终共救援约500名师生和村民。作者宋明蔚在书中写道:“2008年不仅是中国民间公益的元年,也是中国民间救援队的元年。”

而马一桦,到温哥华不久后,他便与妻子谢红分开了。他先是像留学生一样,在饭店刷盘子打零工,之后又找了份在大楼里做装修、贴瓷砖的工作,一天连轴干12个小时。过去他的话很多,但现在他的话越来越少,宋明蔚写道:“他很孤独。在餐厅里、在大楼里,在公路上,他又变成一匹独行的马,一匹老骥伏枥的马。”他很少关注中国登山界的动态了,刃脊探险逐渐解散,但在它一点一点铺设的地基上,许多小型登山公司纷纷崛起,一批更年轻的登山者涌现了。

2009年,一位叫作严冬冬和一位叫作周鹏的登山者用“阿式攀登”登顶幺妹峰。马一桦在网上看到严冬冬站在幺妹峰山顶,眼神迷茫,似乎在怀疑自己是否登上了真顶。他随即给严冬冬送了一幅一张珍贵的四姑娘山1:5万比例尺地图,并难得地在国内户外论坛上再度发声:“从你的照片看,你与我们当年攀登的是同一个顶。”

如果说马一桦开启了中国的民间自由攀登热潮,那严冬冬则展现了对于“自由攀登”的极致追求。接下来,我们来讲讲严冬冬这个人。

严冬冬在2001年,以678分的高考成绩考入清华大学生物科学与技术系。他从小学到高中一直就读实验班、尖子班,向来是想考哪所学校就考哪所学校。宋明蔚在书中描述道:“他是一个冬天穿着单薄的衣服,在操场上一圈一圈奔跑的孤独少年;一个遇到陌生人羞涩一笑,却又能随时用一句‘那又怎么样’的无所谓语气,把人噎个半死的乖僻男孩;一个爱用英语写日记,在放学路上高声诵读,用一篇洋洋洒洒的文章占了学校英文报一整版的英语学霸。”

大一下学期,严冬冬加入了清华科学考察协会,开始跟着社团集训,集训内容包括长跑、户外拉练、负重爬楼等。进入社团一个月后,严冬冬跟着清华大学登山队去登了第一座雪山,位于西藏的宁金抗沙峰。但这次攀登以失败告终,当时的队长判断冲顶路线有潜在雪崩风险,含泪宣布下撤。但这次失败的攀登让严冬冬彻底爱上了登山,后来他几乎把大学四年期间的全部精力投入了协会,用作者宋明蔚的话说,“好像大山才是他真正的大学……(如果说)挚爱的英语是他的第二语言,那么登山就是他的第三语言。”

2006年,国家登山局招募大学生参与奥运珠峰火炬接力活动,严冬冬想方设法争取了一个名额,然后他在这里遇见了他未来的黄金搭档,周鹏。周鹏所在的中国农业大学也有一个登山社团,起初他不理解,为什么千辛万苦考到农大了,还要上山遭罪,但2004年他听了刃脊探险公司创始人马一桦、曾山,以及一众民间登山高手的分享会,他觉得这也太精彩了。之后他跟随社团尝试攀登了多座高峰,然后也入选了大学生珠峰火炬队的预备队伍。

18名大学生在北京怀柔登山基地展开了密集艰苦的训练,2007年3月他们与西藏登山队员在拉萨集合,混编到一起,然后浩浩荡荡出发珠峰北坡大本营。之后几个月,他们面临了队伍遣散、重组、超体能训练等一系列波折,严冬冬和周鹏始终未放弃。但两人都在这个过程中感到了枯燥和迷茫,严冬冬当时写道:“我觉得窒息,我想要的是真正的、自由的攀登,不是这些东西。”他当时翻译了一本叫作《极限攀登》的书,当中集中介绍了“阿式攀登”的理念,书中所展现的与他们当时正经受的喜马拉雅式攀登完全不一样。宋明蔚阐释道:“喜马拉雅式攀登体现的是行军布阵的艺术,把握好天气窗口的艺术,人与人之间沟通的艺术,把一个个螺丝钉与螺母调试完备从而组装出一套强大系统的艺术。这跟登山有关,但又与登山的本质无关。”两名年轻的攀登者在当时迫切地想要自由攀登。严冬冬在他的一篇文章中写道:“在登山这方面,理想程度的自由,应该是随便任何一座山、任何一条路线,在任何时间以任何方式都可以攀爬。”他和周鹏两人约定好,等火炬队解散后,他们要用阿式攀登的理念,自由攀登多座高峰,他们的组合就叫“自由之魂”。

2008年5月8日,火炬队成功登顶珠峰,奥运火炬在14名火炬手中轮流传递,严冬冬站在世界之巅,没有想象中兴奋,相反出奇平静,他在心中感叹:终于到了。回到北京后,严冬冬、周鹏和火炬队员们在人民大会堂接受了国家颁发的体育运动荣誉奖章。但光环很快褪去,周鹏回到农大继续学业,严冬冬也回到了往日的日子里,他接了很多翻译工作,然后开始着手准备自由攀登。2008年年尾,严冬冬和周鹏带上登山设备去四川考察,他们脱口而出,想要爬幺妹峰。

他们与李红学、徐老尧等五位比他们经验更为丰富的登山者组成了一支七人小队,与同时期的另外几支攀登幺妹峰的队伍相比,他们没有好的装备,也没有充足的物资,而且严冬冬和周鹏几乎没有任何技术攀登的经验,所以没什么人看好他们。但严冬冬和周鹏不服气,筹备期间,他们俩从公路边出发,没建立任何营地,登顶了位于近理县的半脊峰,仅用13小时39分。可幺妹峰的难度实在太大了,队伍试了两次,都没能登顶,第二次更是在距峰顶仅有300多米的地方下撤了。严冬冬和周鹏后来回了北京,严冬冬继续做翻译,周鹏则入职了中国登山协会。

2009年5月,他们原来的队友李红学在婆谬峰失踪了,之后三年时间里,前前后后发动了四次大规模搜救,始终找不到踪迹。死亡如影随形,每一个登山者都不得不持续思考自己与死亡的关系。严冬冬早已和各种人反复讨论过死亡的可能性,想象死亡发生时的场景,曾有人问他,你就不怕吗?他笑说:“有一天可能你听到山难消息,走过去扒开人群,看到那个人就是我。”

当然,也有人并不认可这种态度,比如此前“听书”解读过英国著名作家罗伯特·麦克法伦的《念念远山》,麦克法伦也是一名虔诚的登山者,但他在书中很直接地写道,一些登山者将死亡浪漫化和崇高化了。麦克法伦说,这样一种描述忽视了被登山者抛在身后的父母、伴侣、儿女,他们将要用一辈子消化大山带来的创伤。在麦克法伦看来,登山应该是一件“魅力远多于风险,愉悦远多于恐惧,惊叹远多于痛苦,生命远多于死亡”的事。

2009年11月,严冬冬和周鹏第三次来到四姑娘山,决定再次冲击幺妹峰。这一次两人的技术都更精进了,而且也逐渐形成了自己的风格。比如一直以来,登山者们都认为雪山上的冰川裂缝不能独自通过,最好是几人用绳索结组在一起行进,一名队员发生意外的时候,其他队员可以赶紧施救,而严冬冬则更崇尚轻装上阵,他与周鹏约定,二人能不结组就不结组,以轻装快速的方式对抗风险。11月26日傍晚6点10分,严冬冬和周鹏登顶了幺妹峰的南尖顶,用作者宋明蔚的话说,这两位25岁的年轻人不仅在幺妹峰开辟了一条新路线,还开创了中国阿式攀登的新时代。

严冬冬后来将这几次攀登幺妹峰的经历,写成了一篇文章,发在世界影响力最大的登山杂志Alpinist上,之后他又在这本杂志上发表了《自由登山》一文,向国际登山界介绍了中国阿式攀登的发展。严冬冬认为像他这样的中国登山者,应该叫“自由登山者”或“自由攀登者”,用他的话说就是“一名准备依靠自身能力,去应对登山中的压力与危险,并准备好直面其后果的人”。

之后那几年,严冬冬结识了陈家慧。陈家慧出生在美国华裔家庭,她在哈佛大学、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斯坦福大学分别拿到了一个学士学位和两个硕士学位,但高学历只是她的一个侧面,在2008年至2010年间,陈家慧几乎爬遍了世界各地的攀岩胜地。外界用“流浪攀登者”来形容她这样的攀登者,他们“要么住在山里,要么在路上,过得很贫穷,但他们的生活纯粹而快乐”。周围的朋友都认为严冬冬对陈家慧有好感,他在提到她的时候,两眼会放光,两人后来一起去登了勒多曼因峰,过程中遇到强降雪,严冬冬形容当时有一种还不如死掉的感觉,最终他们没能成功登顶。之后陈家慧回了美国,回到了她熟悉的世界,而严冬冬也继续走在他的自由之路上。他再次听到陈家慧的消息时是她的死讯。2010年,陈家慧登顶了美国艾科恩峰,但在下降途中她突然从悬崖上跌落了下去,直升机在山下发现了她的遗体。严冬冬为此烂醉一场,后来他再去登过一次艾科恩峰,他将他开辟的路线命名为“纪念陈家慧”,他在文章中写道:“我要记住她,拼命攥住这份记忆,就像有些时候需要紧紧地攥住冰镐柄那样。”

2011年,严冬冬再次与周鹏搭档,开辟各种高难度攀登路线,包括贡嘎山域的嘉子峰西壁路线,他们给这条路线取名“自由之舞”。宋明蔚在书中阐释说,这在当时是中国登山界的最高成就,此前从没有中国登山者攀登过这座超高难度的山峰,之后十年也没有中国登山者再次尝试攀登它。严冬冬后来在一篇名为《自由之路》的文章中说,他意识到自己终于拥有了一直渴望的自由生活,那就是“尽管收入不多,但我可以自由安排自己的时间和生活,什么时候工作,什么时候训练,什么时候登山,更重要的是,我可以自由地去登山……而且我开始有能力用我想要的方式完成那些我想要的攀登”。

2012年6月10日,严冬冬坐上开往乌鲁木齐的火车,打算攀登新疆西天山的却勒博斯峰。2012年7月11日下午3点23分,严冬冬在西天山遇难的消息在社交平台传遍了。据同行的周鹏回忆,他和严冬冬在山上对于到底该走哪条路线产生了争议,最终二人决定各走各的路,周鹏说严冬冬在这时变得很激进,他不管花多大力气都要去验证他的想法,周鹏甚至生气地表示这次之后再也不和严冬冬搭档了。几次尝试后,因为地形实在过于凶险,他们决定放弃此次攀登,改为攀登当地另一座未登峰。严冬冬是在下撤过程中失事的,而原因在于他自己曾提出的“能不结组就不结组”原则,他掉进了一条近20米深的冰裂缝中。周鹏本以为只要做个滑轮救援系统就能把严冬冬给救上来,但没成想冰壁卡得太死,怎么也拉不上来,眼见绳子都要被拉断了。当晚零点,严冬冬渐渐没了声音。后来由于冰川太过凶险,众人和严父商量决定放弃进山搜寻遗体,在山里就地找了一块大石头,当作严冬冬的墓碑。墓碑上刻的是严父写下的一句话:“1984年11月16日至2012年7月9日,自由登山者严冬冬与天山共存。”

严冬冬遇难的消息轰动了整个社会,众多媒体发文悼念。他的朋友们因他的去世变得更加紧密,并且一刻也没有停止攀登。周鹏深入西藏东部的群山深处,收集了上百座山峰的资料。2016年,周鹏做回教练,在北京密云的白河峡谷开办了培训班,“自由之魂”的名字逐渐淡去,宋明蔚在书中写道:“它似乎成为周鹏心中一个遥远而陌生的词,只有当某个学生来到他的白河小院,不经意问他这里的wifi密码时,周鹏才会微笑地重提那个熟悉的名字:the free spirits(自由之魂)”。

严冬冬去世后,新生代自由攀登者不断涌现。书中介绍了由阿左、阿楚、小刘、Ken、小海组成的梦幻高山工作室,他们和各地攀登者,组成了一个新的大本营。这群二三十岁的年轻人身份更加多元,也更不成组织,他们登山的理由,以及对生命意义的理解,更是千差万别,但他们频频打破前人创下的攀登纪录。仍有大量的人难以理解他们的行为和选择,与其说是不理解攀登,不如说是不理解这种别样的生活方式。这本书记录下来的其实除了一项又一项登顶纪录,也是一个又一个人的人生节点,宋明蔚在这本书的“尾声”一章中这样总结道:

“有人浪荡一生,有人淡泊避世。有人在攀登的世界里发现了谋生手段,有人在攀登的世界里寻找最后的救赎。有人把攀登当作一种消遣,有人把攀登当作一门艺术,有人把攀登仅仅当作攀登。有人走进了攀登的世界,也有人黯然离开了攀登的舞台。有人在攀登中寻找到自由,也有人在攀登中寻找到了自我,并把它当作人生中最奋勇的一次尝试,(有时)这种尝试不幸成了最后一次:他们就此成了大山的一部分。”

好,到这里这本书就为你介绍完了,我们再来回顾总结一下。

作者宋明蔚在这本书中记述了中国自由攀登运动的历史,同时回顾了一批自由攀登者的人生命运。现代登山运动诞生于18世纪欧洲的阿尔卑斯山脉,而在中国,登山,尤其登雪山,很长时期一直是一项由官方组织、耗费巨大的大规模体育运动。在宋明蔚看来,中国民间登山起步于上世纪80年代,马一桦的刃脊探险作为中国第一家民间登山探险公司,开启了民间登山的热潮,而以严冬冬为代表的一批攀登者,则开创了“阿式攀登”的新时代。在他们的引领和感召下,一代又一代的自由攀登者,持续书写着关于高山的故事。

当然,书中的内容不仅关于登山,也关于山下的生活。宋明蔚说他从不会在公开场合呼吁、引导任何人参与登山运动,因为高山有其魅力,但这种魅力也有致命的一面,更重要的是,高山上并没有生活的解药。这本书想要记录的不只是站上山顶的那一刻,也是生活中那些跟随内心、追问生命意义的每一刻。

好,以上就是为你介绍的全部内容。你可以点击音频下方的“文稿”,查收我们为你准备的全部文稿和脑图。你还可以点击右上角“分享”按钮,把这本书免费分享给你的朋友。这本书中还有很多故事,碍于篇幅,我们没能全部展开,感兴趣的话,非常推荐你阅读原书。恭喜你,又听完了一本书。

划重点

1.“喜马拉雅式攀登”讲求团队合作、稳步推进、集合众多资源、采取较长的登山周期,围攻一个山头;而“阿尔卑斯式攀登”提倡小团队,轻装上阵,成员间平等自主,一切都由自己负责。

2.“自由登山者”或“自由攀登者”,是一名准备依靠自身能力,去应对登山中的压力与危险,并准备好直面其后果的人。

3.高山有其魅力,但这种魅力也有致命的一面,更重要的是,高山上并没有生活的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