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德勒名单》 黄昱宁工作室解读
《辛德勒名单》| 黄昱宁工作室解读
你好，欢迎每天听本书。今天为你解读的书是小说《辛德勒名单》。这部小说讲述了，二战期间，一个名叫奥斯卡·辛德勒的德国商人，在纳粹的统治下解救一千多位犹太人的故事。
不管你喜不喜欢看电影，肯定听过《辛德勒的名单》这部电影，它由好莱坞大导演斯皮尔伯格执导，1993年一上映，就拿遍了当年最重要的电影奖项，成为电影史上的经典。这部电影就是根据今天这部小说改编的。
斯皮尔伯格被这部小说吸引，是因为小说主人公辛德勒身上的矛盾性。斯皮尔伯格曾回忆说：“这不是关于犹太人拯救犹太人的故事，或者来自瑞典或者瑞士的中立国人士拯救犹太人的故事。这是关于纳粹向犹太人伸出援手的故事……一个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突然愿意不惜一切财产去拯救这些犹太人的生命呢？”
“一个像他这样的人”，辛德勒是个怎样的人？他酗酒、操纵黑市，私生活一团糟，为了金钱，与纳粹分子沆瀣一气，但对于被他拯救的犹太人来说，他是一位伟大的英雄，他冒着生命危险，用招募技术工的名义接纳犹太人，倾家荡产也要营救犹太人。换句话说，这个人既是一个十足的恶棍，又是一位坚定的拯救者。
这样一个复杂的人物，并不是虚构出来的，而是真实存在的。向人们真实地展现辛德勒，是这部小说的作者、澳大利亚作家托马斯·基尼利的一个写作目的。他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从一位被辛德勒拯救的犹太人那里，听说了这个真实的故事。关于这次偶遇，第一部分我们会详细说到。
为了写这本书，基尼利去了7个国家，采访了50个被辛德勒拯救的犹太人，实地探访了故事的发生地，还查阅了大量相关的文件和信件。为了确保书的真实性，基尼利完成初稿后，还请了其中三四十人来阅读，然后根据他们的意见，修订了全书。
1982年，《辛德勒名单》出版，当年就问鼎英语世界最重要的文学奖项——布克奖，奠定了托马斯·基尼利作为世界级作家的地位。虽然基尼利是位高产的作家，一共创作了三十多部长篇小说、十多部纪实作品、四部剧本，但人们一提起他，想到的还是《辛德勒名单》。
好，今天的解读有三部分。第一部分，我们简单了解下作者托马斯·基尼利的生平，他创作这部小说的幕后故事，以及这部小说有什么特点。第二、三部分，我们会结合小说的情节，为你讲述，辛德勒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是如何施展拯救的。
好，我们进入第一部分，先了解一下托马斯·基尼利。
基尼利在1935年出生，是一位富有正义感和人道主义情怀的作家。在《辛德勒名单》之前，基尼利就已经是澳大利亚的知名作家了，他曾经两次获得当地最重要的文学奖项迈尔斯·弗兰克林奖，还三度入围布克奖短名单。
基尼利擅长写历史小说，几乎每部小说在历史上都以真实人物或真实事件为依托。他的大部分作品会忠于历史史实，然后，用现代的写作风格、现代的心理分析去剖析人物和事件，尽量为读者还原一个客观公允的面貌。
基尼利也一直在拓展历史写作的疆域，他的写作跨度极大：时间从中世纪，到十八、十九世纪，一直到一战、二战、20世纪80年代的地区冲突，地点从澳大利亚到法国、美国，从非洲到中东，甚至北极，他的写作都涉及过。打个比方，他的作品看起来就像一份报纸的国际新闻版，非常丰富多彩。但是，也因为创作跨度太大，曾经有外界批评说，基尼利的创作很“驳杂”，对此，基尼利却认为，自己的作品其实是“非常连贯的”。这种连贯性，体现在他的创作态度上。不管他写小说还是写纪实类作品，他想要探究的，都是重大历史事件中的重要当事人，有怎样的性格和心理历程。换句话说，基尼利的历史写作，写的都是人性的复杂和微妙。
基尼利是澳大利亚人，离二战的历史事件很遥远，为什么是他创作了《辛德勒名单》呢？这就要说到一次偶遇。1980年，基尼利在美国加州比佛利山庄的一家箱包店里，认识了店主利奥波德·普费弗伯格，他正是被辛德勒拯救的幸存者之一。店主给他讲了辛德勒的故事，随后还给他看了一个保存了47年的箱子，里面全是跟辛德勒有关的原始文件。
一切都像是上天的选择。历史尚未湮没，幸存者仍然健在，被拯救的人们悉心保存着历史证据，等待像基尼利这样有历史写作经验的作者出现。基尼利果然被这个故事激发了写作冲动，在普费弗伯格的陪伴下远赴波兰，实地探访了这个事件涉及的主要地点，采访了五十位幸存者，这些材料构成了小说最重要的基础。因此，小说写完后，基尼利将这本书题献给普费弗伯格，感谢他“以满腔热忱和不懈的坚持促成本书完成”。《辛德勒名单》出版二十五年后，基尼利仍然无法完全放下当年的激情，又写了一本叫作《寻找辛德勒》的回忆录，算是为这段神奇的经历画上了一个句号。
值得一提的是，这部小说刚刚问世时，书名叫作《辛德勒的方舟》。显然，基尼利想用这个家喻户晓的圣经故事来抒发，在黑暗的历史时刻，依然有人会想办法排除万难，挽救生命。不过，这部小说在美国出版时，书名中的“方舟”被改成了更加直白的“名单”。此后，这部小说在世界各地再版以及被改编成电影时，标题都变成了“辛德勒的名单”。
这样的修改，也许是想强调整部小说的纪实风格。我们在读《辛德勒名单》时，有时候会觉得，这部作品的节奏不像一般的小说那么流畅，书中的那些注解和说明，有点拖慢了情节的发展。这是因为，书中所有的事件，哪怕是最琐碎的细节，都有历史文件以及当事人的回忆作为支撑，而且，就算是当事人的回忆，作者也会进行排比择选，只选用最符合历史事实的记述。可以说，小说中的故事，每一处关键的推进都能找到出处。
这种过于贴近史实的写法，当年在参评布克奖时，还一度引起了争论。布克奖是个专为长篇小说而设的奖项。因此，究竟应该把《辛德勒名单》定义为小说还是纪实作品，它究竟有没有资格参与布克奖的角逐，着实让评委会伤了一番脑筋。好在，最终的决定，不仅充分肯定了《辛德勒名单》的史料价值和思想价值，也牢牢确立了这部小说特殊而动人的文学性。而这种文学性，有一大半都是通过塑造辛德勒这个独一无二的人物来实现的。
辛德勒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接下来，我们开始进入这部小说的故事情节。
在小说的“序幕”部分，第一页第一段，辛德勒就以一种相当高调的方式登场。
1943年秋天，第二次世界大战激战正酣，在波兰的克拉科夫市一幢时髦的公寓楼中，辛德勒先生身穿昂贵大衣，出现在我们眼前，他的礼服翻领上别着一枚巨大的纳粹徽章。在序幕里，这位德国企业家，驱车到离城十公里的普拉绍夫强制劳役营，跟党卫军上尉阿蒙·格特共进晚餐。
作者从一开始就提醒我们注意，辛德勒先生决不是一个世俗意义上的正人君子。在克拉科夫市，他跟德国情妇住在一起，还跟波兰秘书长期有染。而他妻子埃米莉大部分时间自愿待在另一个国家的家里，偶尔会来波兰小住。在社交场合，辛德勒酒量了得，豪饮中仍然能保持清醒的头脑。他向来大气慷慨，所以，他在任何检查站几乎都能畅行无阻，党卫军从他手里总能得到各种稀有的日用品。
辛德勒的底色是个投机商人。小说用了很多篇幅来展现他的这种底色，作者详细描述了这个人物多么精明狡黠，如何构建发战争财的路径：他跟军备监管局打得火热，这是德军中负责所有日用品招标采购的机构，他打通了官商渠道，因此成为富豪。与辛德勒把酒言欢的警察头子舍纳，曾经两次以权谋私，帮助辛德勒脱罪，免受囹圄之苦。
与党卫军上尉阿蒙·格特共进晚餐时，辛德勒在厨房里碰上了犹太女仆海伦。出于某种突然涌起的怜悯，辛德勒在海伦额头上留下了一个重重的吻，还塞给她一块巧克力。此前在饭桌上，他已经察觉到了阿蒙对海伦狂暴而近乎畸形的态度：他欺辱她，鄙视她，却又被她莫名吸引。纳粹当然不可能与犹太女性发生什么关系，阿蒙为了抑制自己这种不可告人的欲望，就用喜怒无常的态度让海伦无比恐惧。
辛德勒安慰海伦，说阿蒙不会像在街上对待一个无辜的犹太妇女那样一枪打死她，因为阿蒙一心指着拿海伦取乐，连犹太星章也不会让她戴，因为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供自己取乐的竟然是个犹太人。
通过刚才这段描写，我们可以发现，商人辛德勒看上去唯利是图，但他不仅具有犀利的观察能力，而且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是柔软的。似乎在不经意间，他管了海伦这件闲事，鼓励她保持健康，继续活下去；而海伦塞给辛德勒一叠钞票，求他用这笔钱把自己在劳役营里的妹妹给赎出来。辛德勒的回答是：“我会把这当作自己的事情来做。”
从这里开始，基尼利就给整部小说定下了坚实的基调，他要同时刻画辛德勒投机主义的商人本性和无私救人的人道主义光芒，他要让这两种特质构成对照，乃至互相撞击，增加文本的张力。在小说的序幕之后，基尼利也从这两方面铺陈辛德勒这个人物，那个震撼人心的故事就在这两种特质之间向前延伸。
辛德勒刚刚进入克拉科夫市时，通过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了一位名叫斯特恩的犹太会计。辛德勒看中了斯特恩的精明能干、敏锐的生意嗅觉以及对当地情况的熟悉，而斯特恩从表面浪荡不羁的辛德勒身上，闻到了“正直可靠的气味”。斯特恩隐隐感到，在即将来临的灭顶之灾中，辛德勒这个人可以用作对付残暴行径的缓冲地带，甚至避难所。斯特恩为什么会觉得辛德勒正直可靠？按照基尼利的说法，这是犹太人祖传的本能，他们可以迅速感知，哪所房子是安全的，哪个地带可以遮风挡雨。
与斯特恩的相识，成为辛德勒在克拉科夫开创事业的转折点。他开办了一家搪瓷厂，雇佣了一批犹太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德国人加快了对波兰的占领，在克拉科夫建立了犹太人聚居区。一个又一个骇人听闻的迫害事件接连发生，辛德勒无法视而不见。小说中，最触动辛德勒的场景，是他亲眼目击了党卫军搜捕犹太人的现场。在被卫兵们驱赶的队伍中，辛德勒他们看到一个正在蹒跚走路的孩子，“看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穿了件鲜红的外套，戴了顶鲜红的帽子。”
这一幕在电影《辛德勒的名单》中得到了强化，出现在大银幕上的是个可爱、全然不知身边危险的犹太小女孩。黑白的电影胶片上，唯有她的衣服和帽子是一抹动人心魄的鲜红色。辛德勒目不转睛地追寻着这一抹红，眼看着党卫军用枪打中队伍里无辜的人们，心里百转千回。在电影中，镜头一转，这一抹红色出现在随后被运出的尸体中，把辛德勒悲愤的情绪推到顶点。不过，在原著小说里，情况稍有不同，小女孩悄悄从队伍里溜走，奇迹般地回到了她最初被抓获的家里。作者说，这是一个“微小却意义重大的胜利”，把拯救的可能，直接展现在辛德勒眼前，给了他莫大的勇气。对此，小说里是这样概括的：“‘经过这一天之后，’辛德勒后来说，‘任何一个头脑清醒的人都清楚地看到了将来的情势所趋。就在这一刻，我下定决心，我将竭尽所能，不遗余力，跟这个邪恶的体制战斗到底，并战而胜之。 ’ ”
这部小说一共有38章，刚才这一段出现在小说的第15章，此时，情节还没进行到一半。此后的所有篇幅，作者都用来描写辛德勒如何在极端的环境下实现难度巨大的拯救。由于小说的材料很丰富，人物和细节众多，接下来，我们就通过4个维度，举一些典型的例子，看看整个拯救过程是如何艰险，如何不可思议。
首先，救人需要钱。辛德勒虽然与犹太复国组织的人，有过私下的联络，互通情报，后者也给辛德勒提供了救人的线索以及一部分资金。但辛德勒拒绝从这笔资金中抽取任何佣金，他救人时大部分掏的是自己的腰包。根据幸存者的回忆，后来的辛德勒为了尽可能在他的名单里纳入更多生命，他“花起钱来简直就像个鬼迷心窍的赌徒”。
书中一个典型的例子是，党卫军监狱的指定医师索普，听说了辛德勒挥金如土的名声之后，主动找到他做交易。医生提出，可以为一名女囚犯出具能够逃离监狱的医疗证明，但这一份医疗证明，开价就高达五万兹罗提，兹罗提是波兰的一种货币单位。辛德勒只用了一个下午，就想办法筹足了这笔钱，交到贪婪的医生手里。他一共拯救了一千三百多名犹太人，我们可以推想，为此，他得扔下了多少身家。有趣的是，作者并没有把这一点仅仅归结于辛德勒为人是多么高尚，而是幽默地说：“他之所以能如此清廉，部分原因当然是他向来对金钱数目就没什么明确概念——不论是人家欠他的还是他欠人家的，再有就是他有极强的荣誉感。”
其次，救人需要勇气和激情。纳粹的暴戾与灭绝人性，弥漫在全书的大量细节中，如果一个人没有坚强的神经，很难一口气读完。而辛德勒本人就生活在这样的高压环境中，一旦他用招募技术工的名义接纳犹太人的事实被人告发，随时都会送命。小说中详细描述了几次，辛德勒和他开办的工厂被盘查和怀疑的过程，辛德勒本人还曾被送进监狱接受审讯，但他从未表现出丝毫畏怯与退缩。
书中有一幕典型场景，发生在辛德勒第二次来到普拉绍夫劳役营，亲眼看到焚化尸体的熊熊烈火之后。小说里的这一段写得激情澎湃，感人至深：辛德勒来到劳役营后的第一反应是不要下车，掉头开回家，但他没这样做。他下车探访了几个车间里的朋友，然后去了斯特恩的办公室。他原以为，在窗玻璃上都落满了尸灰的这种时候，普拉绍夫内的囚犯觉得生不如死，冒出自杀的念头来是很有可能的。可事实上，他倒成了唯一觉得生不如死的人。见到斯特恩后，辛德勒低吼了一声，“大家是怎么想的？”斯特恩告诉他，囚犯不过就是囚犯而已，他们只是照吩咐干自己那份活，希望自己能活下去罢了。辛德勒说，自己要把囚犯们全部救出去，至少要把斯特恩救出去。
第三点，救人需要非凡的智谋。战争中，辛德勒相继开办了搪瓷厂和一家军需用品厂。这两家厂不但帮助他积累了救人所需的财富、贿赂礼品，还为他提供了寻找、藏匿以及转移犹太人的绝佳借口。尤其是那家军需品厂，后人查考发现，其实这家厂时常处于消极怠工的状态，制造出的弹壳都不达标，但辛德勒却用他“上可通天”的人脉，为这家厂营造出某种神秘的气氛。当地的人们普遍认为，辛德勒的企业已经参与了“秘密武器”的制造。实际上并没有这回事，不过，辛德勒这样理直气壮地说出来，反倒起了一定的误导作用。因为希特勒已经公开许诺，要研制一种“秘密武器”。这个词儿成了辛德勒最强大的保护网。
有一回，某个党卫军在视察辛德勒的军需厂时，企图对一个工人动武，辛德勒听到消息以后飞奔下楼，大吼一声：“你不能在这里杀人。你要是在这里动起了手，我的人就出不了活了。”他说，自己有重要的战争合同要完成。
这是标准的辛德勒式论调，他在暗示，如果有人敢在他的地面上撒野，那就等着瞧吧。可那个士兵仍然不依不饶，质问辛德勒：“那我有什么好处呢？”辛德勒立刻换了个软招，反问他——“伏特加成吗？”这才化解了一场危机。
此外，辛德勒接纳的犹太人中，既有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也有各种身怀特殊技能的人才，关键时刻他们都派上了用场。比如，有个叫贝斯基的人，可以用最简单的工具伪造出大批公章，以及各式各样的通行证件。囚犯们拿着通行证，开着卡车，把成车的面包、黑市汽油、面粉、布料或香烟，运到辛德勒的工厂。
最后一点，救人还需要对人情世故有持久的、无比犀利的洞察力。在这部小说里，我们常常能读到这样的例子。那位在小说序幕中就已经出现的党卫军上尉阿蒙·格特，杀人如麻，性格乖戾而矛盾，是整部小说和电影中着墨最多的反面人物。
辛德勒与阿蒙之间的对峙，不仅充满与虎谋皮式的斗智斗勇，而且这两个人物之间的碰撞，也能延伸出更深一层的思考。两个人无论在家庭出身、外貌特征、兴趣爱好，甚至精神世界里的某些层面上，都有相似之处，但他们最终却展现出截然相反的价值取向。辛德勒的思想升华、疯狂救人的过程，与阿蒙的残暴乖戾愈演愈烈的过程，是同步进行的。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在这一组人物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有天晚上，在阿蒙的别墅里，辛德勒突然萌生了把犹太人带离克拉科夫的主意，就开始试探阿蒙的口风。他说想把他的厂子搬到捷克斯洛伐克去，带上所有的技术工人，可能还需要从普拉绍夫劳役营的工人里再挑选一些。如果阿蒙能帮他疏通关节，并且根据辛德勒提供的名单从普拉绍夫里挑人，他将会用丰厚的报酬表达无尽的感激。
觥筹交错之间，事情似乎就这么讲定了，辛德勒趁机又提出了更惊险的要求——他要跟嗜赌如命的阿蒙玩一局牌，如果辛德勒输了就要付一大笔钱，可是如果赢了，就可以把阿蒙的犹太女仆海伦加到辛德勒名单里去。
我们提起过阿蒙对海伦的复杂感情，辛德勒此前经过多次努力都没能把海伦救出来。然而，在这个夜晚，或许是激情上头，或许是辛德勒引诱的技术过于高超，他居然答应了辛德勒的要求。这个戏剧性十足的情节当然以辛德勒险胜而告终。辛德勒把当晚从阿蒙手里赢的所有钱都还给了他，而阿蒙也没有食言，让辛德勒在名单上加上了海伦的名字。
还有一个故事发生在小说的后半部分。辛德勒在转移一批女工时费尽周折，但她们不幸落到了奥斯维辛集中营，局面一度十分凶险。辛德勒知道那里的司令官贪恋女色，就用一枚巨大的钻戒，让一位漂亮的女秘书带着女囚名单，到奥斯维辛集中营司令官那里去。对于这段传奇，当事人的回忆有各种版本，谜团从未解开。我们只知道，确实有一位女性，受辛德勒所托，毅然深入虎穴，大无畏地跟魔鬼做了交易，最终营救了所有的女囚。
说到这里，辛德勒以及他那份名单的故事，很快就要拉上帷幕。此后的情节，就像电影上展示的那样，一千三百多名犹太人在辛德勒的庇护下，成功地等来了二战胜利的消息。但电影并未提及的是，辛德勒的光辉岁月也就此结束了。他并没有得到多少褒奖。俄军击退德军之后，辛德勒为了保命曾伪装成了一个犹太逃亡者。他的财产被军队充了公，仅存的几样珠宝也都拿来换了食物和酒。
和平时期的辛德勒，再也没有了战时的意气风发。他几度想在生意场上重新崛起，都以失败而告终。同时，他向西德的财政部提出申请，要求赔偿他在战时损失的财产，但收效甚微。
德国的媒体报道了辛德勒的故事，反而让他的日子更难过。走在法兰克福的街道上，有人向他扔石头。1963年，一个工人骂辛德勒是“亲吻犹太人的猪”，激愤之下辛德勒揍了那家伙一拳。在地方法庭上，因为辛德勒犯了侵犯人身罪，法官命令他支付一笔人身伤害的赔偿金。见过晚年辛德勒的人，把他的处境描述为“沮丧、孤独、幻灭”。
1974年，奥斯卡·辛德勒在一个狭小公寓里一病不起，10月9日在医院中溘然长逝。按照他的生前心愿，他被安葬在耶路撒冷。小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每一块陆地上，都有人为他哀悼服丧。”
《辛德勒名单》这部小说的精华内容，就为你解读到这里。
它的写法很平实，大部分篇幅都是用非虚构的方式组织材料，严谨而细琐。这部小说具有什么样的特质，能赢得布克奖，进而成为当代文学中一部经典名著呢？我觉得，原因主要有以下两点：
第一，这个真实事件本身具有极大的能量。作者不需要多少修饰，他只需要把这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展现在读者眼前，就足以激起人类共通的情感和沉重的反思。作者基尼利组织材料的娴熟功力，在处理这样的重大题材时，显得游刃有余。在小说中，基尼利多次把劳役营和辛德勒的庇护所的情况放在一起，让大善与大恶构成动人心魄的对照，这种安排进一步加强了事件的感染力。
第二，基尼利通过人物刻画，成功地在这部“准纪实文学”中实现了他的文学追求。小说中出现的大大小小人物众多，是典型的“群像”式作品，而基尼利处理得丝丝入扣、有条不紊。哪怕我们阅读时记不住很多人物的名字，但一合上书本，他们在生死关头的各种细节都会在我们脑海中挥之不去。像斯特恩、海伦和阿蒙这样的重要配角，基尼利都塑造得栩栩如生。
当然，整部小说最令人动容的人物还是辛德勒，汇聚在他身上的极端特质，不可思议地融合在一起。某种程度上，他非但不完美，还是一个骗子、酒鬼、登徒子，但在荒诞而极端的时代，如果不是这样身段灵活的人，几乎不可能从纳粹集中营里拯救出上千个犹太人。这也正是当初激发基尼利写下这部小说的初衷，他用了几十万字的篇幅，就是为了探究一个不可能有准确答案的命题：“在他（辛德勒）身上，你没办法说清楚投机主义究竟在何时让位给了无私救人。我喜欢这种具有颠覆意味的事实，即精神的力量和美好的意愿在最不可能出现的地方大放异彩。”
其实，在纳粹魔爪下帮助犹太人的德国人，除了辛德勒，还有很多。比如，德国商人马德里瑞施，会冒险去黑市给犹太人买面包；纳粹党卫军中，有的人会偷偷保护犹太人，有的人会使出浑身解数帮辛德勒拯救犹太人。乱世中，他们这些善举都散发着人性的光辉。就像这部小说的译者冯涛所说的，“不论在多么黑暗的时刻，不论邪恶的力量何等强大，也都有人性的光辉在闪烁，也总有人类的灵魂在成长。”
以上就是今天音频的全部内容。如果你对这部小说感兴趣，可以找来原书看看，得到电子书就有。恭喜你，又听完了一本书！
划重点
1.《辛德勒名单》这部小说讲述了，二战期间，一个名叫奥斯卡·辛德勒的德国商人，在纳粹的统治下解救一千多位犹太人的故事。
- 被拯救的犹太人，把辛德勒视为英雄，但他不仅不完美，还是一个骗子、酒鬼、登徒子。在荒诞而极端的时代，如果不是这样身段灵活的人，几乎不可能从纳粹集中营里拯救出上千个犹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