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主义国家的系谱》 李筠工作室解读
《绝对主义国家的系谱》| 李筠工作室解读
关于作者
佩里·安德森，西方马克思主义的重要代表人物。他的哥哥本尼迪克特·安德森也是著名的学问家，他的著作《想象的共同体》是解释民族主义的最重要的作品。兄弟两人都是大学问家，堪称一段学术佳话。
关于本书
本书纠正了资产阶级革命舆论战里对绝对主义国家的各种偏见，重塑了人们对这段历史的基本看法。安德森说，其实关于绝对主义国家的秘密和教训，过去的人们一直没有认识清楚。他这本书，就是来破解其中的秘密和说明教训的。
核心内容
本书讲的是欧洲的大部分政治共同体如何走向现代的故事：各地的封建王朝为了应对中世纪晚期的经济和军事危机，纷纷强化中央集权，建成了绝对主义国家。因为自然地理、社会经济、政治结构和地缘竞争的差异，东欧和西欧绝对主义国家的发展轨迹不太一样，根据他们不同的道路，可以列出一个脉络。搞清楚这个脉络，几十个欧洲国家大概可以分成几类，哪些国家是同类，你就能对欧洲的政治版图大致了然于胸。
你好，欢迎每天听本书。今天为你解读的这本书，名字叫《绝对主义国家的系谱》。我在《西方史纲50讲》里面特别教大家用“绝对主义”这个概念，来取代从前熟悉的“封建专制”，我认为“绝对主义”，才是西方从中世纪向现代过渡这个历史阶段更恰当的说法。
那什么是绝对主义国家呢？第一，它是君主制国家，君权神授，有强大的常备军和官僚机器。第二，它还对更早的封建社会进行了中央集权的改革。在欧洲当时的语境里，“绝对”两个字，意味着最高、最正当和最光荣。但是，在后来的资产阶级革命当中，绝对主义国家成了革命的对象，“绝对”就变成了贬义的暴政、独裁、甚至专制。其实，历史上支持绝对主义国家的大思想家不少，绝对主义国家的理想模型就是从马基雅维利的“新君主制”、博丹的“主权国家”和霍布斯的“利维坦”一路走过来的。
其实一句话，封建王朝和绝对主义国家最大的区别，就是后者属于升级版，是现代国家的初级阶段，也是资本主义国家的直接前身。听完这本书，你会对绝对主义这个概念，这种独特的国家形态，这个特殊的历史阶段，有更深刻的认识。而且，这非常有助于你把西方国家古今转变的衔接弄清楚，对理解整个西方的大脉络，会有画龙点睛的功效。
《绝对主义国家的系谱》这本书讲的就是欧洲的大部分政治共同体如何走向现代的故事：各地的封建王朝为了应对中世纪晚期的经济和军事危机，纷纷强化中央集权，建成了绝对主义国家。因为自然地理、社会经济、政治结构和地缘竞争的差异，东欧和西欧绝对主义国家的发展轨迹不太一样。根据他们不同的道路，可以列出一个脉络，这有点像我们中国人的家谱。一个大家族怎么开枝散叶，可以用一个树状图画清楚，为什么同根同源，又为什么各成一支，都可以讲清楚。搞清楚这个脉络，几十个欧洲国家大概可以分成几类，哪些国家是同类，你心里就有谱了，你就能对欧洲的政治版图大致了然于胸。
这本书的作者是佩里·安德森，他是西方马克思主义的重要代表人物。《绝对主义国家的系谱》是他的重要代表作，纠正了资产阶级革命舆论战里对绝对主义国家的各种偏见，重塑了人们对这段历史的基本看法。佩里·安德森的哥哥本尼迪克特·安德森也是著名的学问家，他的著作《想象的共同体》是解释民族主义的最重要的作品。“想象的共同体”已经成为人文社会科学的重要概念，被广泛应用，赫拉利在《人类简史》当中，甚至用它来解释我们的智人祖先如何战胜了所有同类。兄弟两人都是大学问家，堪称一段学术佳话。
我在《西方史纲50讲》里坚决地用绝对主义这个概念来更新你对西方的认识，就是受了《绝对主义国家的系谱》这本书的启发和鼓舞。安德森说，其实关于绝对主义国家的秘密和教训，过去的人们一直没有认识清楚。他这本书，就是来破解其中的秘密和说明教训的。我把这本书分成三部分给你讲，其实也是三个相互关联的问题：第一，绝对主义国家为什么诞生在欧洲；第二，绝对主义国家到底有哪几类；第三，绝对主义和专制主义有什么根本区别？
先来看第一个问题：绝对主义国家为什么诞生在欧洲。要了解这个问题，还得先了解欧洲的封建主义。
“封建主义”，你一定听说过，这是个值得细究的问题，我专门解读了一本叫《封建社会》的书来帮你了解。在今天这个音频里，我先带你抓住封建主义的一般特征。封建主义是一种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是罗马帝国崩溃后，“日耳曼蛮族建立起来的政治权力和组织体系。
其实封建封建，就是用分封制来建立军事贵族集团的统治。领主和封臣之间的军事互助契约，就是封建关系的核心。自由人宣誓效忠领主，领主就赐予他土地，他就是封臣，或者叫附庸。他们有义务追随领主打仗，而且自带干粮。领主也有义务保护封臣。封臣又可以把土地分封给下一级封臣，这么一来，层层分封的封建体系就建立起来了。不过，领主和封臣之间的关系只存在于契约双方之间，领主只能管自己下面的一级，不能越级管。
这种欧洲式的封建主义，其实意味着政治权力是分散的，政治共同体是多元的，大一统的中央集权国家根本不存在。皇帝和国王们势力薄弱，大大小小的领主或诸侯割据一方。但是从14、15世纪开始，欧洲封建王朝纷纷想办法实现中央集权。君主和王国实力不断增长，逐渐走上了快车道。简单概括，绝对主义国家兴起的基本逻辑，就是君主改造政治格局，让权力从分散到集中。它在主动地克服封建主义，核心是王权，使命是战争，而常备军、税收系统和官僚系统，就是它的支柱。
简单地说，不是从封建主义当中实现的中央集权，就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绝对主义，也就不是现代国家的前身。实际上，欧洲式的封建主义在其他地方并不常见。中国和欧洲类似的封建主义存在于秦统一之前，秦国从商鞅变法开始自立自强，最后吞并天下，倒是很像绝对主义的逻辑。但之后的统一王朝，就不再是这个逻辑了，
显然，打天下和坐天下的政治逻辑是不一样的。秦王朝之后的基本政治逻辑显然不再是克服封建主义、打造中央集权的国家机器，而是以维护大板块的均衡为目的政治管理升级。帝国的政治目标变成了维护中原、草原、雪域等大板块之间的均衡，已经建造起来的中央集权在管理上不断升级，吸收新资源来提高帝国的控制力。所以，中国从19世纪后半叶开始的建立现代国家的基本逻辑和欧洲14、15世纪的大不一样，当时中国的基本政治前提不是封建主义，而是延续了两千年的集权帝国。
为什么一定要是欧洲封建主义这种土壤才能长出绝对主义国家呢？因为绝对主义的诞生和欧洲中世纪晚期的封建主义危机直接相关。换句话说，绝对主义是解决封建主义危机的方案。
那时候，欧洲封建主义的危机主要有两种，一是内部经济危机，二是外部军事威胁。不同的应对方法，会让欧洲各国走上不同的道路。
先说经济危机。14世纪中期，欧洲爆发了人类历史上最恐怖的瘟疫——黑死病。瘟疫夺走了欧洲两千多万人口，保守估计，这是欧洲人口的1/3，劳动力严重流失，商品供求关系失衡，物价普遍下跌，土地荒芜，经济萧条，四处弥漫着世界末日般的恐怖和绝望。在这种情况下，作为封建经济基础的庄园制度，到底是被瓦解还是被强化？如果瓦解，自由经济产生的可能性就大；如果强化，专制权力产生的可能性就大。
再看军事危机。英法百年战争早期，法国差一点被英国兼并；北欧战争早期，瑞典差一点被丹麦兼并。在中世纪，战争一直是家常便饭，只不过不同的王朝面对战争的时机不同，对手的强弱也不同。每个国家怎么样选择自己的强国之路，来实现保家卫国，对于绝对主义国家的形成也大有影响。
当然，欧洲各国，条件各不相同，绝对主义分别是怎么实现的呢？安德森用了两个指标，农民和城镇。我再强调一遍，农民和城镇，这两个指标就可以把欧洲各国的绝对主义清楚地区分开。
根据农民是不是自由农，城市是不是强势，可以得出绝对主义的四种组合：
1.自由农+强势城镇，是典型的西欧绝对主义模式，以西班牙、法国、英国、意大利为代表；
2.自由农+弱势城镇，是非典型的西欧绝对主义模式，或者说是瑞典绝对主义模式；
3.农奴+弱势城镇，是典型的东欧绝对主义模式，以普鲁士、波兰、奥地利和俄国为代表；
4.农奴+强势城镇，这种类型仅仅在理论上存在，实践中根本不可能，所以安德森没有讨论。
我先给你解释为什么最后一种模式在实际中不可能。因为城镇商业和手工业的繁荣，就会呼唤新的生产方式，必然导致落后的农奴制瓦解，所以说，我们跳过这种，只讨论前三种模式就可以了。
好，我们先来小结一下。绝对主义国家是中央集权的国家机器，它诞生于封建社会晚期，是封建主义经济和军事危机的解决方案，也是从封建主义到资产阶级国家的过渡形态。
下面我们就来看看每一种类型的绝对主义国家都有什么样的特点。每一种模式都有好几个国家，它们的历史起源、内在结构和兴衰轨迹都各不相同。在下面的解读里，我会按照上面讲的这三种模式，分别挑出最典型的国家，来给你详细分析。
第一种模式，西欧绝对主义，我主要讲法国和意大利。
法国是最典型的西欧绝对主义国家。它的政治、经济、文化成为欧洲各国竞相效仿的榜样。法语一度成为国际语言，凡尔赛宫也是各国君主羡慕和模仿的对象。但是，称霸欧陆的绝对主义法国，是如何兴起的，又为什么会被大革命摧毁呢？
先说阶级结构。法国的绝对主义，是贵族特权等级对第三等级的统治。所谓第三等级，就是自由农民和城市市民。而第一等级的教士，和第二等级的贵族，是不纳税的特权等级。但是，随着法国城市商业、制造业的发展，商业资产阶级崛起了。商人、律师和银行家凭借财富和专业技能，大量进入国家机器，成了新贵族。他们和传统贵族既有冲突，也有合作，共同塑造了法国的绝对主义国家。
不过，绝对主义国家还只是半资本主义国家，它的经济基础已经逐渐变成资本主义，资产阶级也慢慢进入了政治核心，但它还没有完全用资产阶级的政治制度来实现中央集权。在资产阶级制度和中央集权两个方面来看，它仍然是个半拉子工程。
还记得我前面提过，封建国家到最后都会面临两个危机吗？一个是军事威胁，一个是经济危机。法国的军事威胁首先来自“百年战争”，法国差一点被英国灭国，自带干粮的封建骑士完全不足以应对当时强大的英国军队，所以，就必须建立领取军饷的正规军。为了养这支军队，就设立了人头税。
有了财政和军队建设，法国逐渐扭转了败局，赶走了英军，也逐渐制服了地方叛乱，巩固了君主统治。到了波旁王朝初期，官僚制建设也开始了。通过引入官职税，卖官鬻爵也合法化了。官职成为可以买卖和继承的私人财产，整个国家权力也就被私有化了。国王们通过公开卖官鬻爵，大大充实了王室财政。因为买官的钱来自资产阶级，也就不会激起底层的反叛。而且，国王把新兴的资产阶级纳入官僚体系，就打破了贵族集团的僵化。国王们在新贵族和旧贵族之间搞平衡，把他们整合起来，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到了18世纪早期，君主、贵族和资产阶级混杂的绝对主义国家迅速成长起来，高等法院销声匿迹，城市自治受到压制，重商主义大行其道，法国入侵荷兰，介入西班牙、波兰和奥地利的王位继承战争。可以说，在这个时候，绝对主义的法国登上了巅峰。
可是，几十年以后，法国就爆发了大革命，强大的绝对主义国家被大革命彻底摧毁，这又是为什么呢？安德森抓住了两个关键：一是法国式绝对主义的内在缺陷；二是英国这样的新兴资本主义国家的挑战。
安德森认为，法国式绝对主义的内在缺陷恰恰是它不够绝对，君主没能完全实现彻底的中央集权。比如，教士和贵族阶级就不交税；教士阶级是国家的帮手，免税；贵族阶级是国家的支柱，免税；资产阶级通过买官成了贵族，也不交税。最后，整个国家的税务负担就都落到了农民头上。战争对税收的高消耗让农民的负担越来越沉重，也让各阶级之间的不平等越来越明显，最终导致整个结构的崩溃。
同时，在七年战争中，法国输给了英国，把北美大部分殖民地输给了英国，失去了海上强国的地位。当时，英国完成光荣革命已经半个多世纪，是比较成熟的资本主义国家了，经营殖民地也有独到的一套。它的政治形态已经比法国的绝对主义领先了半个时代。所以，制度更先进、规模更庞大、效率更高的英国获得了胜利。
讲到这里，你可能会感慨，绝对主义的法国这么强大，也只是昙花一现，终究退出了历史舞台，那建成绝对主义国家还有什么用呢？我讲完意大利的例子，你就明白了，绝对主义国家绝不是可有可无，它是建成现代国家的关键步骤。后面讲波兰的例子时，我还会强调这一点。
意大利始终没能建立起统一、强大的绝对主义国家，导致强邻环伺，外敌进犯，四分五裂，内战不断。这些就是但丁和马基雅维利最痛心疾首的意大利国情。
在意大利的历史上，曾经出现过不少辉煌的地方政权，比如教皇君主国、文艺复兴的佛罗伦萨，它们都在扩张地盘，都想统一意大利，但它们都没有绝对的实力干掉其他对手，它们也在其他势力想统一意大利的时候搞破坏。最后就导致意大利始终只是个名词而不是国家，谁都想统一，谁也统一不了。
安德森认为，根本原因是意大利社会经济发展的不平衡。意大利北部伦巴第和托斯卡纳地区，商业兴旺，城市经济繁荣，都是自由农加强势城镇为基础的城市贵族共和国。意大利南部相对落后，没有发达的城市经济，文化相对闭塞，而且长期受到神圣罗马皇帝的直接或间接控制，和北方的佛罗伦萨、米兰这些城市几乎就像不在同一个政治世界当中。所以，贵族集团成功抵制绝对主义君主制，结果就是，意大利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临四分五裂的悲惨局面。
接下来，我带你看看第二种模式，非典型的西欧绝对主义，这种类型的代表是瑞典。瑞典的绝对主义是西欧独一无二的，特别值得好好看看。
瑞典的阶级基础是自由农+弱势城镇。瑞典的农民是自由农，但城市发展很缓慢，他们都没有挑战君主和贵族统治的能力。而且，瑞典也没有建立起西欧那种金字塔式的封建贵族集团。16世纪初，丹麦入侵瑞典的时候，贵族古斯塔夫·瓦萨率领其他贵族和自耕农，在汉萨同盟成员的帮助下，击败了丹麦，建立起瓦萨王朝。瓦萨王朝对内改革，对外征战，在波罗的海沿岸建立起了霸权。
瑞典之所以有繁荣的货币经济，也拥有充足的财政资金和军需物资来支撑中央集权，是因为有矿。当时，西班牙从美洲掠夺来的白银进入欧洲、中国和世界其他地区，造成了白银的大幅贬值，乃至于世界性的通货膨胀。为了对抗通货膨胀，用铜铸钱，让铜钱取代白银，是个好办法。恰好瑞典有大铜矿，瑞典的铜就成了治西班牙白银病的药。
而且，铜铁资源是制造枪械和大炮的关键原料，另外，利用矿产做抵押，还可以从荷兰借来大量的战争贷款。有了这些，瑞典也能养得起大批军队，东征西讨，称霸东北欧。瑞典从16世纪初开始崛起，到18世纪初达到了辉煌的顶峰，成为波罗的海第一强国，连当时俄国的彼得大帝都不是瑞典的对手。
瑞典的制度结构很独特，他们总是在绝对主义和宪政主义之间来回调试。瑞典始终保留了国会和大贵族参政会，君主与贵族在特定时期通力合作，建立强大帝国；但是，当君主损害贵族利益时，贵族又会在新王年幼的时候，削弱王权、强化贵族特权。虽然在近300年里，王权壮大，带领绝对主义国家扫荡东欧，但贵族也在这个过程中壮大了，有更多的实力对抗绝对主义的国王。最终，法国大革命爆发的时候，实力都很雄厚的瑞典国王和贵族也难以继续相处下去了，结构性的危机愈演愈烈，最终国王遇刺，绝对主义国家也随之坍塌。
随后的瑞典逐渐走上了宪政主义国家的道路，制度上像英国光荣革命之后的君主立宪制，更重要的是，它对欧洲事务采取了“政治中立”的立场，一改往日的好战秉性，从雄霸一方的北方大国变成了温和内向的国家，为日后走向社会民主主义的北欧福利国家模式铺平了道路。
不过，国家间的竞争，能够推动一系列国家在政治上成长。16到18世纪瑞典帝国称霸东欧，也逼迫了政治上落后的东欧国家展开国家建设，拥抱绝对主义。
下面我就带你看看东欧的绝对主义国家，是怎么样在瑞典的打击下成长起来的，就是第三种模式，东欧绝对主义。我用波兰和俄国做例子。
东欧绝对主义模式的阶级基础，是农奴制加弱势城镇，统治基础是以君主为中心的贵族服役制度。考虑到地理上的原因，东欧夹在强势的西欧绝对主义国家和强悍的奥斯曼帝国、蒙古游牧民族之间，君主不得不团结贵族以抵抗入侵。
那贵族为什么要跟君主合作呢？因为贵族自己应付不了劳动力流失的问题，解决这个问题必须靠君主。东欧地广人稀，农奴反抗剥削、逃避战乱的方式，就是跑。逃离地主庄园，去荒无人烟的地带，变成自由民。贵族集团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农民往往从一个贵族那里逃到另一个贵族的土地上，贵族之间因为争夺劳动力经常大打出手。这个时候，君主就成了裁决者。君主颁布法令，确立农奴制，将农民农奴化，固定在土地上，来解决贵族间的矛盾，而贵族支付的代价就是为君主服役。农奴制和贵族服役制度结合，就成为东欧绝对主义国家机器的核心。典型的东欧绝对主义国家有普鲁士、波兰、奥地利、俄国。这里，我主要讲波兰和俄国。
先看看失败国家波兰。波兰在16世纪是东欧最强大、最富有的国家。但到了17、18世纪，她几乎成了其他国家磨炼绝对主义军事机器的操场。15世纪，波兰施行农奴制，贵族集团不断侵蚀国王和农民的力量，一个个建立起贵族政权。大贵族成为国家的核心，意味着他们向上架空王权，使得中央集权的绝对主义君主制建立不起来；另一方面还意味着向下压制农民，不给予他们自由，阻止农民和农业的资本主义化，让它们停留在中世纪的农奴制当中。
波兰在16世纪几乎称霸东欧，击败并解散了来自德意志地区的条顿骑士团，成为东普鲁士的宗主国，又把俄国打得落花流水。可是波兰后来怎么就成了失败国家呢？有两个重要原因。主观方面，波兰贵族始终拒绝建立绝对主义君主制，就像意大利贵族迷恋共和国一样，他们不希望看到强大的中央集权，为此他们不惜牺牲国家的统一性。当周边国家已经成长为绝对主义国家的时候，波兰才意识到大事不妙，但为时已晚。
主观上，波兰贵族目光短浅，自私自利，最终葬送了自己，更葬送了整个国家。他们的自私程度让你大跌眼镜，为了稳定地保住自己的利益，他们竟然建立了一个传统，刻意选择外国王公做国王，其目的就是为了让中央政府软弱无能。
客观上，波兰地理环境得天独厚，土地肥沃，地广人稀，中世纪晚期的经济和人口危机，对波兰的影响不大；其他国家没有成长起来的时候，波兰可以优哉游哉。到了16世纪，北边有瑞典、东边有俄国、西边有普鲁士、奥地利，稍远点的有法国，绝对主义国家们有了强悍的常备军和坚实的财政税收系统的时候，波兰什么也没有，自然就成了待宰羔羊。
俄国是谋划瓜分波兰的主要元凶，也是接替瑞典成为东欧霸主的大国。俄国向绝对主义国家的转型，从伊凡三世和伊凡四世开始，大约在15世纪末、16世纪初。真正见成效是在罗曼诺夫王朝，大约在17世纪初，农奴制和贵族服役制度在这个时候稳固下来了。法典确立了农奴制，官级体制又把大贵族和小地主乡绅编入国家机器。1700年，彼得大帝发动对瑞典的“北方大战”，显示出强劲的国力，取代瑞典成为东欧霸主。后来，叶卡捷琳娜二世通过战争，也把农奴制推广到整个乌克兰。绝对主义的俄国成长起来之后，对内镇压哥萨克起义，对外镇压波兰民族起义和匈牙利革命，都可谓易如反掌，俄国甚至成为东欧唯一挡住拿破仑铁骑的国家。
但是，绝对主义国家即便再强大，仍然是半资本主义国家。无论俄国沙皇对农奴和贵族的控制有多成功，它必定会被真正的资本主义国家打败，最终走向崩溃。俄国在克里木战争中败给了英国和法国，又在日俄战争中败给了年轻的资本主义国家日本，最终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被无产阶级革命彻底摧毁。
好了，刚刚我给你讲了欧洲绝对主义国家的历史起源，和它们的不同道路，你应该已经对这个概念有了一个大致的把握。但我还是要强调，绝对主义和专制主义不是一回事。
安德森用奥斯曼帝国作为专制国家的典型代表，来和欧洲的绝对主义比较。奥斯曼帝国的阶级基础和制度结构和欧洲绝对主义国家完全不同。奥斯曼帝国没有土地私有权，帝国的一切都是苏丹个人的财产，所以也就不可能存在强大的贵族阶级，也就不存在封建主义。所有被征服的基督徒都是奴隶，向征服者缴纳人头税。奥斯曼帝国的统治体系是基督徒奴隶、穆斯林武士和宗教阶层混合构成的奇特组合。作为君主的苏丹手握大权，是欧洲封建君主们做梦都想得到的。苏丹为了巩固自己的专制统治，强化自己的神权和武力，甚至把基督徒奴隶训练成禁卫军和行政官僚，这在欧洲几乎是不可想象的。安德森是要强调，专制不是封建主义。而且，专制主义的奥斯曼帝国，在经济上没有朝向资本主义发展的自由农和贸易城镇，从政治上、经济上看它都不可能过渡到资本主义国家，它的结局也必然是被先进的绝对主义和资本主义国家击败。
好，这本书的内容就讲完了，做一个简单的总结。
绝对主义国家的本质，是优化升级版的封建国家。之所以要优化升级，要么是为了应对内部的社会经济危机，要么是为了应对外部的军事威胁，因此，绝对主义是克服封建主义危机的解决方案。农民的状况和城镇的状况产生了三种组合，也就是自由农加强势城镇为基础的典型西欧绝对主义，自由农加弱势城镇为基础的非典型西欧模式，和农奴加弱势城镇为基础的东欧绝对主义。不同类型的模式当中有成功国家，也有失败国家。但绝对主义国家本身就是一种过渡形态，它最终要走向资本主义国家，我把它叫作现代国家的初级阶段。
从它的基础来看，自由农和强势城镇更容易和资本主义相通，典型西欧模式走向资本主义国家相对就容易一些。越往东，资本主义的成分越少，绝对主义国家转变成资本主义国家就越困难。而专制的奥斯曼帝国，虽然强大，但和绝对主义国家的兴起和走向根本就不是一套逻辑，所以它根本不可能走向资本主义国家。
国家的成长有不同的阶段，有不同的类型，是一个很大很精彩的故事，解说的人自然也很多。除了这本《绝对主义国家的系谱》，我还为你准备了《利维坦的诞生》这本书，你可以找来对照着听，看看两本书谁讲得更有道理。
撰稿：李筠工作室 脑图：刘艳 转述：江宁
划重点
1.绝对主义国家的本质，是优化升级版的封建国家。
2.绝对主义国家本身就是一种过渡形态，它最终要走向资本主义国家。因此，它可以被叫作，现代国家的初级阶段。
3.自由农和强势城镇更容易和资本主义相通，典型西欧模式走向资本主义国家相对容易一些，越往东，资本主义的成分越少，绝对主义国家转变成资本主义国家就越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