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议制政府》 施展工作室解读

《代议制政府》| 施展工作室解读

关于作者

约翰·密尔（John Stuart Mill），19世纪英国著名古典自由主义思想家，代表作品有《论自由》《代议制政府》《政治经济学原理》等。

关于本书

在密尔所生活的时代，西方社会对民主制度普遍持负面看法。在《代议制政府》中，密尔提出改善民主制劣势的“代议制政府”模式，进一步论证为什么“代议制政府”是最好的政府组织形式，并提出了“代议制政府”组织的基本原则。

核心内容

1.在密尔以前，西方人为什么批评民主制度？

2.密尔为什么要挑战成见，坚持民主制度才是最好的政治制度？

3.密尔怎么通过精密的制度设计，把代议制政府嫁接到传统民主制度身上，让民主制度变得可行？

你好，欢迎每天听本书，今天为你讲的书是一部政治思想领域的经典，约翰·密尔的《代议制政府》。

作者密尔是英国19世纪最重要的思想家之一，西方学者说他是“19世纪不列颠民族精神的象征”，他的思想涉及政治、经济、哲学、逻辑、宗教、伦理等几乎所有思想领域，对西方的政治、经济、伦理等等各个方面，都有深远的影响。

我们今天讲的这本《代议制政府》，是密尔最有影响的作品之一。可以说，想要理解我们所处的现代社会政治生活的起源，这本书绝对是必读书，因为“代议制民主”是如今绝大多数国家普遍采用的政治制度，也就是从全体公民中选出一些代表，由他们代表全体公民进行政治决策。不管是像英国、日本这样的君主立宪制，美国、俄罗斯这样的总统共和制，德国、印度这样的议会共和制，其实说到底都是代议制民主。而密尔的这本《代议制政府》可以说给这种现代政治体制奠定了理论基础。

如今代议制一点都不新鲜，但是如果回到密尔写这本书时候，19世纪中期，这种政治方案还是一个大胆的创新。那个时候人们说到“民主”这个词，通常都是和暴民和混乱联系在一起的。正是密尔这本《代议制政府》，扭转了西方社会对民主制度的偏见，还为现代社会实行民主制提供了切实可行的方案，也就是“代议制”的方案。说到这里，你应该就能明白这本书的重要意义了吧。

接下来，我就通过三个问题，来带你了解一下密尔的这本经典著作。

首先，我要为你补充一点背景知识，在密尔以前，西方人为什么批评民主制度？

接下来，我们回到密尔所处的时代，看看密尔为什么要挑战成见，坚持民主制度才是最好的政治制度？

最后，我来带你看看密尔怎么通过精密的制度设计，把代议制政府嫁接到传统民主制度身上，让民主制度变得可行。

估计你很难想象，在密尔以前，西方人对“民主”这个词有多排斥。

事实上，从古希腊开始，西方的思想家和哲学家就变着花样地批评西方传统的民主制。其中批评得最狠的，要数哲学家柏拉图了。柏拉图认为，在一个理想的社会中，人人都应该各司其职，政治家有政治家的职责，军人有军人的职责，木匠有木匠的职责，因为只有专业化，才能把自己的工作做好。而传统民主制度天然就是反对这种专业化的社会分工的，非要说政治不需要专业化，应该人人参与，结果肯定就是混乱和无序。

柏拉图可不是随便说说，他批评的正是当时雅典实行的民主制度，也就是我们今天说的“直接民主制”，所有的公民都可以直接参与政治，对重大的政治决策进行直接投票。柏拉图反对这种民主制，除了这个理论上的原因之外，还有一个很个人的原因。他的老师苏格拉底就是因为当时的雅典民主制度被处死的。

柏拉图的看法很有代表性，在他之后的西方思想家普遍认为，一般民众缺乏理性和知识，容易被煽动，他们参与政治，很难真正为公共利益服务。在密尔之前，西方社会主流的看法一直都是反对传统的民主制。综合一下西方历史上各家的思想，我们可以总结出三个主要原因：

第一是集体的平庸。也就是说，让对政治一窍不通的人参与政治，这很荒谬。这也是密尔之前，人们反对传统民主制度的主要理由。在他们看来，平庸愚昧的平民百姓辨认不出哪些人是有智慧的，容易随波逐流，听信政客对眼前利益做出的保证。

第二是多数人的暴政。有些人可能觉得，民主不就是执行全体国民意见的制度嘛，怎么还会造成暴政呢？不管是传统民主制还是密尔改造后的民主制，民主的基本原则都是少数服从多数，当“多数派”产生之后，就很有可能忽略和压制少数人的利益和诉求。我们都知道，支持某个意见的人数多并不等于这个意见就一定对，真理未必不会掌握在少数人手里。而且“多数”很多时候是由人种、民族、宗教信仰这些复杂因素决定的。如果“民主”只看重数量，“少数”的声音就很可能被埋葬在“多数”的洪流里。

西方历史上对传统民主制度的第三个批评是自私和小团体的利益。那时候主流的观点是，一般民众由于认识水平的局限，很难超越自己短期的私人利益，而这些短期私人利益的简单加总并不等于一个国家的长期的整体利益；而且这些私人利益还很容易造成结党营私之类的问题。

西方学者对传统民主制的这三个批评，你今天听起来是不是也觉得很难规避？确实如此，其实直到今天，我们还是能够经常听到从这几个角度批评民主制的声音。密尔作为一个非常审慎的政治思想家，当然也承认传统民主制度存在这些问题。但是他依然认为，相比君主制、贵族制、寡头制这些制度，总体来说，民主制仍然是最好的政治制度，而且他可以通过一些制度设计，减弱这几个弊病造成的伤害。在这一部分的解读里，我们先来看看密尔对民主制的整体辩护。

要理解密尔对民主制的辩护，我们需要首先了解一下在密尔看来，政治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密尔认为政治的根本目的，就是促进大众的利益，让所有人变得更好，因为不管怎么说，政治是人与人之间的事情，统治者并不是在统治一群没有头脑的建筑和机器，而是要统治活生生的人。那怎么就算是让人们变得更好了呢？保障物质需要，保障社会的安全和秩序，让老百姓吃饱穿暖，当然重要。但密尔认为，安全和温饱只是人们最基本的需求，政治的任务远不止于此，更重要的是满足人们的精神需求，要提高人们的智慧和道德。密尔说，想要促进大众的利益，没有任何一种制度，能比民主制更能让民众广泛参与了。

从这个认识出发，密尔提出了人类生活的两个基本原则。第一个叫“自我保护原则”，说的是任何人的权利和利益，只有当他自己来保护的时候，才能确保它们不被别人忽视。这个原则并不是说，每个人都只会自私地关心自己的利益，密尔毫不怀疑人们可以做出很多利他的行为。这个原则只是对人们的行动所做的一个基本观察，人们通常都是爱自己胜过爱别人，关心和自己亲近的人胜过关心那些疏远的人，这一点无可厚非。第二个原则叫“自我依靠原则”，说的是想要争取自己的权力和利益，最好的办法就是依靠自己个人，或者自己的所在的那个集体的力量努力去获得，而不能总是指望别人帮助自己。

有了这两个原则，我们就很容易理解，密尔为什么会主张只有民众实际参与的民主政治，才能最好地促进民众的利益了。密尔说，只有民众自己才能最好地代表他们自己的利益，保护自己的利益。正是基于这两个原则，密尔坚决主张扩大政治参与的基础。比如在英国，密尔就主张让当时还没有多少政治权利的工人阶级，以及毫无政治权利的女性，也拥有投票权。因为如果工人阶级和女性不能实际参与政治决策的过程，显然不能指望资本家、贵族或者男性能够充分地了解和保护他们的利益。

同时，密尔还认为，理论上说，民主制也是促进民众智力和道德最有力的工具。因为每个人的热情都会被调动起来，积极进取，为公共生活贡献力量。就算不能让所有人都参加国家的政治活动，也还有更低级别的政治活动，比如城市里的、某个区的、某个村镇的政治活动，只要是让人们能够实际参与到公共事务之中，调动他们的积极性，就总是会对他们的智力和道德有所促进。

这就是我要给你解读的第二个要点，密尔相信，不管是从促进民众利益，还是提升民众的智力和道德水平的角度看，民主制都可以说是一种好制度。当然，我们必须承认，在现代社会，不管是城市还是国家的规模都比古代大了很多，而且社会分工也复杂了很多，因此像古代雅典那种全体公民都参与政治的“直接民主”，显然不可能实现，而只能代之以“间接民主”，也就是密尔的“代议制民主”。下面我们就来看看密尔当时提出的这个制度构想。

我们再来回顾一下密尔之前的西方人对传统民主制的三个核心批评：集体的平庸、多数人的暴政，还有自私和小团体的利益。我们现在就来看看，密尔如何用一套当时全新的制度构想来应对这三个挑战，扭转当时人对民主制的恶劣印象。

如何应对传统民主制度导致的集体的平庸？密尔并不否认，传统的民主制确实容易造成集体的平庸，因此很多人都会偏爱官僚政治，因为官僚机构的成员都是经过筛选的知识分子，受过严格的训练，有必要的专业技能和大量的经验积累，可以很职业、很高效地处理政治事务。但是密尔也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官僚机构最严重的弊病——在官僚机构里，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有现成的规范和准则，于是那些经过严格训练的职业官僚，往往都只会机械地按照规则办事，缺少活力、缺少创造力，最终必定会导致政治的衰败。而在现实的政治生活中，总会有很多现成的规则照顾不到的地方，需要人们发挥创造力来解决问题。密尔在书里还拿19世纪的俄国沙皇的政府作为负面典型，证明官僚机构的僵化和无力，拒绝一切积极的改变。

相比之下，密尔坚定地认为，自己提出的代议制民主远远好过官僚政治。同时，他也认为可以在代议制中引入一些具体的制度，来克服平庸化的问题。我们就拿19世纪的英国议会做例子。比如在议员的选择方面，密尔说，要尽量选择那些智力和道德水平比较高的议员代表各方的利益，确保他们有必要的能力讨论公共事务。再比如，密尔说，要确保在议会表决之前，进行充分的讨论，这样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决平庸的问题。因为在讨论中，谁表现卓越、谁才智平庸，大家心里有数，议员们肯定也更愿意接受那些在知识和道德水准上更可靠的人的意见。

此外，密尔还提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权宜之计，试图遏制可能出现的平庸化的问题，那就是复数投票制，意思是，虽然每个代表都有投票权，但是其中一部分代表有不止一票。虽然密尔相信在民主制度里，每个人都应该有发言权，但是他也同时承认，有些人的才智和道德水平高于其他人，因此让每个人都有同等的发言权是不合理的。咱们还是用19世纪的英国做例子。如果仅仅是数人头，当时英国底层工人的人数一定是最多的，而他们的教育水平又往往很低，不见得真的了解自己的长期利益。这正是平庸化的问题所在。密尔想出来的对策就是这个复数投票制。在密尔看来，计票的最好标准是人们的智力水平，因为政治决策本身就是一件需要很高才智的事情。但是坦白说，智力水平本身很难直接衡量，于是密尔退而求其次，提出了按照教育水平分配选票的方案。举个很不太恰当的例子，密尔当时的方案，你可以理解成是有高中毕业证的给一票，有本科毕业证的给两票，能达到博士毕业的就可以给三票。这个想法今天看确实有点不切实际，甚至在很大程度上违背了民主最基本的自由和平等原则。因此也有人批评密尔，是打着民主的幌子，实际上在主张精英政治。但是我们其实也可以理解密尔的良苦用心，因为密尔很清楚，自己提出的只是一个权宜之计，是针对19世纪中期英国民众受教育程度很不平衡的情况提出的。他特别指出，假如未来教育普及了，或者发明出了非常值得信赖的考试制度，可以对人的政治才华做出有效的衡量，就没必要再继续实行自己设想的这种按照教育水平的复数投票制了。

我们再来看前面说过的传统民主制的第二个缺点，多数人的暴政。密尔提出的解决方案是确保代表的多样化和保护少数人的发言权。比如，在英国议会代表的构成中，要有尽可能广泛的代表性，要有各个阶级的代表、各种利益的代表，各种民族、宗教、人种、职业的代表。就算有些群体的代表可能文化水平不高，甚至不完全确定自己的利益到底是什么，但是密尔依然从“自我保护”和“自我依靠”那两个原则出发，坚持认为，哪怕他们主张的利益不是自己真正的利益，而只是他们主观认为的利益，也比粗暴地剥夺他们发言的权利，让别人代替他们发言来得正义。除了代表的选择之外，在政治辩论中，要保护每一位代表的发言权，努力让真相越辩越明。

最后，我们来说说自私和小团体的利益问题。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密尔想到的方法是确保代表拥有独立决策的权利，而选民拥有知情和问责的权利。这样设计，首先是要保证代表能够独立思考，独立进行决策。咱们还是拿当时的英国举个例子，密尔说，如果代表只考虑给他投票的一部分选民的利益，那样的议会就会变成不同利益集团为了各自的利益互相攻击的场所。各个阶层和群体的代表当然要考虑他们所代表的人群的利益，但是作为政治决策者，他们更重要的任务是考虑整个国家的公共利益。虽然说议会中各派别要相互制衡，但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整个国家的良性发展，而不是某个或某些特殊团体的利益。在密尔的设想里，人们选出了才智和道德水平高的人来参与政治，就要相信他们的判断，给他们自由裁量权，也就是独立做决策的自由。同时，民众也需要有知情权，就是代表要告诉他们我打算做什么，要怎么做。知情和问责共同构成了这个想法里选民对代表对监督和限制。

除了在理论上探讨民主制的种种优势和制度保障之外，在现实生活中，密尔也绝不是一个只会空谈理想的书斋哲学家。他还身体力行，为实现他的理想不断努力。美国南北战争爆发之后，密尔坚定地支持废除奴隶制度；在担任伦敦市威斯敏斯特区议员期间，他力主通过了选举改革法，扩大劳动阶层的公民权利；他还通过出版著作和身体力行地奔走呼吁，主张女性应该拥有政治权利，虽然在他的有生之年没有看到这个理想的实现，但是为女性未来的参政提供了重要的理论武器。

到这里，密尔的这本《代议制政府》我就给你说得差不多了。

最后，我们再来总结一下这本书的几个要点。在第一部分，我们首先了解了一下这个问题的背景：虽然今天西方国家普遍采用民主制度，但是在古代，西方人却一直批评民主制，认为民主是多数人的暴政；理解了这个前提，在第二部分，我们讲了密尔对民主制的看法：面对这种批评民主制的传统，密尔坚决捍卫民主制，他认为，民主制能够促进民众利益，提高民众智力，并且提高社会道德；最后第三部分，我们讲了密尔如何改进了民主制，让它更适应现代社会，密尔的改进方法叫做“代议制”。现在来看，虽然密尔提出的一些方案，比如复数投票，并没有得到广泛的认可，但是他提供的整体制度框架和大多数制度安排，都为现代条件下的民主制提供了切实可行的运作方案，也确实成为当今政治生活中普遍采用的制度。

密尔提出的“代议制”，虽然其中的一些方案，比如复数投票，并没有得到广泛的认可，但是他提供的整体制度框架和大多数制度安排，都为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实行民主制提供了可行的方案，也确实成为当今政治生活中普遍采用的制度。

但是我要提醒你的是，代议制政府从出现到今天，发展已有数百年，如今，西方民主也开始陷入困境，比如政府失灵、投票规则陷阱、公民政治参与度低和行政权力泛化等等。为什么会这样呢？我觉得这是因为代议制天然存在着一种矛盾。从政府和民众的关系来说，代议制有正当性，因为政府的权力来自民众的委托。选举，就是建立统治正当性的必要程序。但是另一方面，从代表与民众的关系来看，代议制不一定总是有效的。换句话说，就是代表不一定能够履行他的责任。这就是今天西方的民主制度陷入困境的原因。

这当然不是因为密尔的想法是错的。密尔改变了西方人对民主的成见，从密尔之后，新的完善过的民主就不再是多数人的简单粗糙的管理形式了。正如代议制度的倡导者美国人潘恩所说, 密尔把代议制度嫁接到民主制,为今天的现代社会政治运转创立了一种政府模式，能容纳不同的利益、各种领土和各种人群。在密尔看来，代议制政府不仅是一种手段，它本身就是一种值得追求的理想。

撰稿：施展工作室 转述：徐惟杰 脑图：刘艳导图工坊

划重点

1.密尔提出了人类生活的两个基本原则。第一个叫“自我保护原则”，第二个原则叫“自我依靠原则”。

2.在密尔看来，代议制政府不仅是一种手段，它本身就是一种值得追求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