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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中的经济学家》 刘怡解读

《战争中的经济学家》| 刘怡解读

你好,欢迎每天听本书,我是刘怡。今天我要为你讲的书,叫《战争中的经济学家》。准确地说,它写的是7位顶级经济学家,在“二战”前后的经历。经济学家和战争,有什么关系呢?副标题里讲了,他们影响了这场大战的胜负。不仅如此,今天我们熟知的一些经济学理论,也是从“二战”的实践中发展出来的,这就很值得说道说道了。

有一句谚语,大家应该都听过,叫做“大炮一响,黄金万两”。从古至今,战争都是一项要消耗巨额财富的活动。为了打赢战争,国家不仅要编练军队,采购武器装备,还得制定有效的财政政策,源源不断地筹措军费。因此,每当国家面临大的战争,经济学人才的价值,就会格外突出。西汉的桑弘羊,发明了盐铁专卖制度。这项制度就是为了增加国库收入,好支持汉武帝对匈奴的战争。17世纪,欧洲流行过著名的重商主义学派,它的初衷也是充实国家财政,为军事争霸奠定基础。进入20世纪,战争的规模空前扩大,光是加税已经满足不了需要了。增发货币肯定是一个办法,但它的负面影响也很大。这个时候,国家就得尝试新的金融手段,比如发行债券,或者争取海外贷款。通俗地说,就是“搞钱”。本书写到的7位经济学家,有4位就是专门帮国家“搞钱”的。他们是日本的高桥是清、中国的孔祥熙、德国的沙赫特和英国的凯恩斯。可以说,经济学家参与战争的最直接方式,就是这个“搞钱”。

钱搞到手了,下一步该干吗呢?当然是花钱了,而且是精打细算地花钱。要把手里的财富,尽可能多地转化成武器和工业制品,送到前线。这个时候,经济学家又能帮上忙了。苏联的康托洛维奇,就是研究怎么“花钱”的。他提出了战时资源的优化配置理论,并衍生出一个概念,叫“投入产出分析”。另一位俄裔经济学家里昂惕夫,也是搞投入产出分析的。他甚至用数学模型,给每个国家的持久战能力打了分。后来,里昂惕夫和康托洛维奇都拿到了诺贝尔经济学奖。

除了帮助国家高效地花钱,经济学家还有另一项职责,那就是找出对手的经济弱点,并施以重击。你可能不知道,“二战”后期美国对德国和日本的战略轰炸计划,就是一群经济学家帮忙制定出来的。有些经济学家,比如里昂惕夫和他的学生,研究的是轰炸什么样的目标,效果最立竿见影。也有一些经济学家,比如“计算机之父”冯·诺伊曼,研究的是怎样投放炸弹,杀伤力最大。在探讨这些技术细节的过程中,冯·诺伊曼等人还提出了一个新问题:国家在进行军事斗争时,它的行为逻辑是怎样产生的?我们耳熟能详的博弈论,就是从这个问题进一步推导出来的。

讲到这里,想必你已经发现了:经济学家,不光能为战争作出直接贡献,战争创造的需求,还催生出了许多著名的经济学理论。有意思的是,本书写到的7位“二战”经济学家,彼此还有交集。像沙赫特、孔祥熙和凯恩斯,不仅见过面,还读过彼此的论文。康托洛维奇和里昂惕夫,也隔空进行过许多学术交流。可以说,他们虽然是为不同的政府服务,在智识上却属于一个共同体。学习完这本书,你不仅能了解到,有哪些经济学理论,和“二战”的实践。你还会发现,一个人只要不放弃自己的专业技能,保持智识上的好奇心,那即使他是处在战争这样的极端环境里,干着看上去“货不对版”的工作,一样能有所作为,一样能对国家乃至整个智识共同体作出贡献。

本书作者艾伦·博拉尔德,是一位经历相当奇特的新西兰历史学家。他本身是奥克兰大学经济学博士,前半生一直在政界工作,担任过新西兰财政部长,还当了10年新西兰央行行长。换句话说,博拉尔德虽然没有经历过战争,但他可太知道,当经济学和政治相遇时,会擦出怎样的火花了。难怪博拉尔德刚从政坛退休,就研究起了“二战”时代的经济学家,并把他们的故事写成了这本书。想必他在回望那些响当当的名字时,也有一种心有戚戚的感觉吧。

接下来,我就分两部分,为你介绍本书的主要内容。首先,我们来看一下,“二战”前后的经济学家,是怎样帮助国家筹措军费的。在第二部分里,我会带你回顾,“二战”年代的经济学家,在组织战时生产,规划对敌方的经济打击时,出过哪些好点子。又有哪些重要的经济学理论,是“二战”这段历史直接催生的。

本书一开篇,作者博拉尔德先讲了一个有趣的现象。进入20世纪,经济学已经发展成了一门相当系统的学问。国家要找经济学家出谋划策,通常只会咨询科班出身的人士。可就有一位自学成才的经济学家,不光当过央行行长和财政大臣,还短暂出任过首相。这个人就是近代日本最著名的经济学家之一高桥是清。

高桥是清出生于1854年,和翻译《天演论》的严复先生同岁。两个人所处的时代环境呢,也差不多。清末的中国和同一时期的日本,都积贫积弱,在欧美列强入侵下,被迫签订丧权辱国的条约。两国的有识之士,也都希望学习西方的先进科技和制度,富国强兵。于是,中国搞起了洋务运动,日本则有著名的明治维新。高桥是清的命运,就受到明治维新的影响。他这个人家境不错,10岁就开始跟传教士学英语,后来还在美国打过一年工。当时的日本,刚刚开始开眼看世界,急需外语人才。于是,高桥从20多岁起,就成了东京最有名的高中英语老师。日本政府官员听说他精通外语,擅长交际,也开始招募高桥,请他帮忙翻译西方的商业法规,研究证券市场和商业银行的运作思路。就这样,高桥在持续的学习和历练中,成了日本一等一的金融专家。1899年,45岁的高桥是清升任央行副总裁。但在1904年,他却接到了一项棘手的任务,那就是出使英美两国,为即将到来的日俄战争筹措军费。

我们都知道,国家在和平时期的财政收入,分为税、利、债、费四大类。打仗的军费,也得从这四大类里支出。但是,20世纪初的日本,属于帝国主义里的穷人,实在压榨不出更多税收,也没有太多大企业可以贡献利润。它只能发行国债,把债券卖给外国投资人,用这种方式来增加短期收入。高桥是清的英美之行,就是去卖债券的。但是,英美两国的银行,对日本政府并不信任。他们提了许多尖锐的问题,比如:日本并没有绝对把握打赢俄国,要是仗打输了,债券还能不能兑付?另外,当时日本的人均收入,只有英国的1/12,它到底有没有能力支付国债利息?

这些问题,没有难倒高桥是清。他亮出一堆统计数据和图表,信心满满地表示:虽然日本还是一个穷国,但在过去8年,它的外贸规模膨胀了9倍,铁路、造船和金融产业也在急速扩张。换句话说,日本的出口和消费,都处于上升期,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税基。有这些潜在收入做担保,根本不用担心国债会违约。另外,高桥是清还发现,美国的许多银行家是犹太人,他们对长期排犹的沙皇俄国政府,存在强烈不满。于是,高桥打起了情感牌。他表示,如果犹太人想报复俄国政府,就应该大张旗鼓地认购日本国债。他们买的债券越多,日本的军事准备就越充分,打败俄国的希望也越大。结果,日本国债在纽约,居然成了人人争购的抢手货,认购数量达到最初计划的5倍以上。

高桥是清的英美之行,一共“搞”到了多少钱呢?我可以告诉你几个数字。从1904年到1907年,日本总共在海外发行了5次国债,募到1.07亿英镑,这笔钱相当于今天的100亿美元。它们支付了日俄战争50%的军费。可以说,日本能赢得这场战争,最大的无名英雄就是高桥是清。他也因此在1911年升任央行总裁,随后7次出任大藏大臣,也就是财政部长。不过,高桥是清虽然业务能力很强,却并不是军国主义者。他很早就意识到,假如日本继续穷兵黩武,不仅会造成巨额财政赤字,产业结构也会变得极度失衡。因此,1929年全球经济“大萧条”开始后,高桥是清坚决反对武力入侵中国,还呼吁削减军费开支。这在日益法西斯化的日本引起了轩然大波。1936年,日本陆军中的激进派军官发动“二·二六”事件,把81岁的高桥是清打死在家里。日本从此彻底走上了全面侵华的不归路。

高桥是清之死,虽然发生在“二战”全面爆发前,但它反映的问题,却是普遍存在的。大规模扩充军备,会造成财政开支急剧增加,赤字率居高不下。政府要么只能开动印钞机,冒着通胀风险,增发货币;要么就得继续借外债,寅吃卯粮。那有没有低风险,高回报的办法呢?还真有一个人说:有!这个人,就是纳粹德国的经济部长沙赫特。

沙赫特在德国现代史上,是个争议人物。一方面,他精明强干,46岁就当上了央行行长,平息过两场灾难性的金融危机。但另一方面,沙赫特又是个不折不扣的野心家。他发现,1933年上台的纳粹党急需经济人才,自己大有用武之地,于是主动接近希特勒,并被委以重任。在沙赫特主持下,德国迅速推出了一系列扩大工业产能,尤其是军火产能,并升级国内基础设施的经济刺激计划。结果不仅解决了失业问题,工业和军事实力也有了显著提升。

然而,问题也随之出现了。德国是一个自然资源匮乏的国家,它不产石油和橡胶,有色金属也很少。这些原材料,对制造武器是不可或缺的,需要用外汇从国外购买。但是,当时的德国经济,并不是以出口为导向的。它生产的武器装备,是要留着自己用的。民用工业品呢,在国际市场上要和英美等国竞争,没有价格优势。这样一来,本来就捉襟见肘的外汇储备,渐渐不够用了。怎么办呢?沙赫特发明了一种工具,叫ASKI马克,就是记账用的虚拟外汇。德国从东南欧和美洲进口原材料时,不付现金,只给ASKI马克额度。拿到这个额度的国家,可以用它购买德国生产的工业制品,价格比国际市场更优惠。德国就用这个办法,从罗马尼亚弄来了石油,从匈牙利弄来了铝土,还源源不断地进口南美的牛肉和农产品。ASKI马克是没法自由流通的,收到这种“钱”的国家,只能购买德国商品,无形中加深了对德国的经济依赖。德国能在短短6年间,把军队扩充9倍,和沙赫特的这项“发明”关联非常大。

在国内金融方面,沙赫特也有新点子。正常情况下,国家要是通过赤字来扩充军备,会在短期内让大量现金流入市场,造成通货膨胀。沙赫特设计了一家空壳公司,叫MEFO,用它来执行付款。军队向企业订购武器时,给的不是现金,而是MEFO发行的票据,相当于今天的商票。企业拿到商票,需要隔一段时间,才能到商业银行贴现。商业银行则在票据到期之前,找央行把它转成现金。商票的贴现间隔期,长达6个月以上,后来更是干脆延长到5年。通过这种操作,德国虽然还是避免不了通胀,但可以把货币进入市场的时间往后延迟,又是一种精明的短线操作。

通过这些操作,沙赫特以一种“空手套白狼”的方式,帮助希特勒完成了军备重整。但这位自命不凡的经济学家,也有过不去的坎。1938年,德国的真实军费已经占到财政预算的52%,国债规模相当于外汇储备的100倍,通胀再也挡不住了。这个时候,沙赫特终于和希特勒唱起了反调,要求停止扩军,休养生息。希特勒的反应,则是直接解雇了沙赫特,1944年还把他关进了集中营。不过,沙赫特曾经为纳粹政权出谋划策,给“二战”初期的欧洲造成巨大伤害,毕竟是客观事实。“二战”结束后,他因此被送上纽伦堡军事法庭,留下了不可抹去的道德污点。

说完日德两国的“财神爷”,再来看看反法西斯阵营。同盟国这边,贡献最大的无疑是英国的凯恩斯。他的创意,主要有三项。首先,凯恩斯承认,随着战争扩大,增发货币是不可避免的。但他提议在全国实施强制储蓄,所有工薪阶层的工资,有一部分要延迟到战后发放。这样一来,整个战争期间,就不会有过量的现金流入消费市场,压低了通胀率。战后重建时,普通人还能得到一笔没贬值的钱,刺激消费。另外,凯恩斯还前往美国,游说罗斯福总统贷款给英国,用美国人的贷款购买美国生产的军需品。整个“二战”期间,英国在进口武器和军用物资时,只有40%是用自己的外汇储备和出口商品支付的,这就避免了英国财政迅速走向破产。至于1944年建立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更是直接出自凯恩斯的倡议。可以说,凯恩斯不光是“宏观经济学之父”,还是一位有建树的实践家。

除了这三位欧洲经济学家,作者博拉尔德还写了一位中国人,就是孔祥熙。孔祥熙曾经长期担任国民党政权的财政部长,从中大肆搜刮,个人生活极度腐化。博拉尔德没有否认这一点。但他也指出:孔祥熙担任财政部长兼央行行长的十几年,国民党政权一方面要进行对日抗战,另一方面没有任何像样的财政盈余,随时都有破产的危险。在这种背景下,孔祥熙主导了中国的税制和货币改革,强化政府对金融的控制,这对抗战事业是有功的。“二战”期间,孔祥熙还曾出访欧美,为中国争取海外贷款。在这一点上,他做的工作,和其他国家的经济学家并没有区别。只不过,孔祥熙把个人和家族的利益置于国家之上,最终也因此名誉扫地,沦为中国现代史上的反面人物。

刚刚我们说的,是经济学家在“二战”前后,帮助国家筹集军费的故事。但钱到了国家手里,还不能直接发挥作用。它需要变成武器、弹药和粮食,送到前线的战士手里,才能对战局产生立竿见影的影响。问题这就来了:怎样分配资金,才能把它的效能最大化呢?国家现有的工业体系,要怎样调度,才能生产出尽可能多的战争物资呢?这个时候,国家又想到了经济学家。苏联的康托洛维奇,就是以一种阴错阳差的方式,被推上战时岗位的。

康托洛维奇这个人,其实从来没有受过经济学科班教育。他是列宁格勒大学的数学天才,22岁就当上了教授,平时并不关心现实问题。但在20世纪30年代,苏联启动了工业化,许多地方要用到数学工具,康托洛维奇的价值就凸显出来了。1939年,列宁格勒有一家工厂,负责生产小型飞机用的胶合板。他们有8种车床,要加工5种胶合板,生产效率非常低。这家工厂的负责人找到康托洛维奇出点子。康托洛维奇说,这个场景,可以用数学模型来描述。车床和胶合板,其实就是函数里的点和线。要实现效率最大化,就得找到合适的成本函数,这样才能获得最优解。后来,他根据自己的计算,给工厂出了个方案,圆满解决了问题。康托洛维奇的这个思路,就是我们今天说的“线性规划”。它在制造业、交通业、通信业等领域,应用非常广。康托洛维奇甚至把线性规划的思路,写成了一篇论文。文章里讲,整个苏联经济,都可以用线性规划法来建模,制定最优方案。这也是他第一次涉足经济学。

不过,1941年德国入侵苏联之后,康托洛维奇得到的第一份新工作,不是指导工业生产,而是设计一条特殊线路。当时,德军把列宁格勒城团团包围了起来。只有城东的拉多加湖,在冬季冰封时,可以用卡车往城里运物资。冰层要厚到什么程度,才不会被卡车压裂?卡车走哪条路线,最不容易被敌人的炮火击中?这些问题的答案,得问数学家。于是,康托洛维奇冒着生命危险,奔走在拉多加湖上,成功找到了一条“生命之路”,为列宁格勒保留了坚守的希望。因为这项贡献,康托洛维奇后来被授予两枚勋章。苏联政府还让他转移到北方,继续研究战时生产问题。

1942年,挂着少校肩章的康托洛维奇,写出了一篇重要的论文,叫《经济资源的最佳利用》。他讲,战争时期的军火生产,虽然不用遵循供求理论,但在效率上还是有高下之分。一家工厂,生产A产品可能成本偏高,但生产B产品,却是又快又好。那对国家来说,最理想的做法,是在下达生产任务前,就搞清楚所有企业的优缺点,让每家工厂都去制造净产出最高的产品。另外,国家的计划部门,要分析产业链上不同环节的协作状况,区分短期和长期任务,用数学工具来优化经济运行。这些观点,就是今天广为人知的投入产出分析的雏形。虽然它在“二战”结束前,没有发挥太直接的作用,但当苏联开始新一轮工业化时,就参考了康托洛维奇的理论。这也是“二战”的意外遗产。

巧合的是,当康托洛维奇忙着优化苏联的战时生产时,美国也有一位经济学家,在估算苏联的工业实力。就连他的思路,都跟康托洛维奇非常相近。这个人就是里昂惕夫。里昂惕夫出生于十月革命前的俄国,拿的是德国的博士学位,在英国和中国工作过,随后又去了美国。他的足迹遍布五湖四海,兴趣也非常发散。1943年,美国中央情报局的前身——战略情报局,找到正在哈佛大学任教的里昂惕夫,请他帮忙估算:苏联在过去两年的战争中,经济蒙受了多少损失?它在战争结束后,有没有可能迅速复苏,成为欧洲的新霸主?这些问题的答案,将会决定美国的对苏政策。为了帮助里昂惕夫搞研究,情报局还提供了一堆和苏联经济有关的数据,要他在半年内把报告交出来。

里昂惕夫是怎么做的呢?和康托洛维奇一样,他建了个数学模型。里昂惕夫讲,苏联的主要工业部门,大概有二十几个,每个部门的运作,都遵循一套特定的线性函数。这些函数,是可以用数据反推出来的。苏联工业生产的最终产品,差不多有1200种,每一种的生产时间也是确定的,可以简化成技术参数。把这些函数和参数叠加到一起,就成了一个模型。它可以估算出,投入一定量的资本,能创造多少最终产品。这跟康托洛维奇的投入产出模型,已经很接近了。根据这个模型,里昂惕夫推断:苏联的工业基础相当可观,它只需要4年,就能恢复到战前的水平。苏联虽然从美国接收了大量战争物资,但对美国并没有形成经济依赖。这些结论,随后就被“冷战”的历史证实了。

有意思的是,里昂惕夫的模型,不光能用来搞预测,它还直接加速了“二战”的结束。1943年,美国空军开始对德国实施战略轰炸。轰炸的目标之一是德国的工业中心。那把炸弹投在哪些目标上,效果最好呢?为了解答这个问题,美国空军从哈佛大学物色了15位年轻的经济学家,请他们帮忙出主意。这些经济学家,几乎都是里昂惕夫的门徒。他们迅速把投入产出模型用到目标评估中,得出的结论是:德国的飞机工厂和滚珠轴承工厂,是整个工业体系里目标最集中,上下游联系最多,也最不容易修复的环节。只要重点轰炸这两类目标,德国的飞机和坦克产量就会一泻千里,没法再做有效抵抗。这项结论,很快被付诸实施,效果也很显著。诺曼底登陆之前,美国空军又来找经济学家们,询问:轰炸哪些目标,才能阻止德国人的援军迅速到来?经济学家们提议,优先空袭登陆场附近的铁路编组站和桥梁,因为这些目标既至关重要,又不好维修。可以说,诺曼底登陆背后,也有经济学家的功劳。

说到战略轰炸,还有一位“兼职”经济学家也发挥了作用,这个人就是“计算机之父”冯·诺伊曼。冯·诺伊曼最重要的贡献,当然是在数学、量子力学和计算机科学上。但在“二战”初期,他的身份却是美国陆军的文职顾问,主要工作是研究炮弹的飞行轨迹,帮助提升火炮的命中率。进入1943年,美英两国的空军,也找上了冯·诺伊曼。他们的疑问是:执行轰炸任务的飞机,在什么高度投弹,破坏力最大,又最不容易被地面的高射炮击中?冯·诺依曼要用数学工具,加上风洞实验,去算出这个最优值。换句话说,里昂惕夫研究的是“炸哪儿”,冯·诺伊曼则要解答“怎么炸”。后来,冯·诺伊曼还被招募进了研制原子弹的“曼哈顿工程”。他在那里的主要任务,就是计算原子弹的最佳投弹高度。

那冯·诺伊曼和经济学,有什么关系呢?原来,在研究最佳投弹高度时,冯·诺伊曼有大量数据需要计算,光靠人力肯定是不行的。当时,美国已经开发出第一台大型电子计算机,也就是著名的“埃尼阿克”。但是,“埃尼阿克”采用十进制编码,运行很不稳定,还不能存储程序。冯·诺伊曼觉得这个设计有问题,就提出了一个用二进制编码的新结构。根据他的新结构研发的计算机,叫“爱达法克”,后来用在了美国的氢弹工程里。但冯·诺伊曼的关注点,并不是用计算机来研制杀人武器,他更想用计算机来造福全人类。1945年,冯·诺伊曼出人意料地发表了一篇经济学论文,叫《一般经济均衡模型》。文章里讲,有了计算机提供的强大算力,国民经济的三项变量——技术、价格和产能利用率,是可以算出最优均衡值的。里昂惕夫在计算投入产出比时,遇到的算力障碍,也可以靠新的计算机来解决。

这样看来,冯·诺伊曼虽然不属于学院派经济学家,但他把电子计算机这种强大的算力工具引入了经济学领域,称得上厥功甚伟。前面提到的线性规划和投入产出分析模型,想法固然很好,但如果没有算力作为支持,就只能不断简化,有偏离实施的风险。比如,“二战”结束后,里昂惕夫想过要为美国经济建模。但美国的国民经济,涉及40个大部门,最终产品有2000多种。包含这么多函数的模型,靠人力根本算不过来。里昂惕夫只能忍痛把部门数量合并为10个,牺牲了精确性。等到新一代计算机发展起来,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了。里昂惕夫也靠着他的投入产出理论,拿到了1973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康托洛维奇,也在计算机的帮助下,进一步发展了他的优化配置理论,并获颁1975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而冯·诺伊曼在1945年的那篇论文,还催生了扩张经济模型,开辟了新的学术思路。

除了引入计算机,冯·诺伊曼在“二战”后期,还完善了另一项经济学理论,就是大名鼎鼎的博弈论。冯·诺伊曼认为,经济活动和战争其实非常像,都是在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进行竞争活动,而且往往是零和性质的。而若隐若现的美苏“冷战”,就是一场典型的双人博弈。美国应当充分利用核武器这个新变量,引导博弈结果朝着于己有利的方向发展。冯·诺伊曼的这项思路,后来发展成了核战略中的“确保相互摧毁”理论。博弈论本身,经过后续发展,也成为经济学中的“富矿”。截至2023年,共有15位研究博弈论的经济学家,荣获诺贝尔经济学奖。可以说,他们都间接受惠于冯·诺伊曼,以及他在“二战”中的经历。

好了,关于这本《战争中的经济学家》的主要内容,就为你介绍到这里。

在我们的一般印象里,经济学家,从事的是建设性的工作;战争,则以摧毁为目的。两者并不兼容。但本书告诉我们,一些杰出的经济学家,在战争环境下,不仅依然能发挥专长,为国家所用。他们还能借助极端场景提供的灵感和启发,进一步拓展自己的研究。这对我们的工作和生活,也是有价值的启发。不过,只要是战争,就会带来杀戮、破坏、物资短缺和通货膨胀。即使是顶尖的经济学家,也消解不了这些负面后果。所以,热爱和平,始终是我们应当坚守的价值观。

以上,就是这本书的精华内容。此外,你可以点击音频下方的“文稿”,查收我们为你准备的全文和脑图。你还可以点击右上角的“分享”按钮,把这本书免费分享给你的朋友。恭喜你,又听完了一本书。

划重点

  1. 一些杰出的经济学家,在战争环境下,不仅依然能发挥专长,为国家所用。他们还能借助极端场景提供的灵感和启发,进一步拓展自己的研究。

  2. 一个人只要不放弃自己的专业技能,保持智识上的好奇心,那即使他是处在战争这样的极端环境里,干着看上去“货不对版”的工作,一样能有所作为,一样能对国家乃至整个智识共同体作出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