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的意义》 徐学勤解读

《工作的意义》| 徐学勤解读

关于作者

作者詹姆斯‧苏兹曼（James Suzman）是国际知名的人类学家，现任剑桥大学人类学教授。他出生于南非，后来在英国取得社会人类学博士学位。他用30年时间深入非洲南部的原始部落进行研究考察，著有《原始富足：消失的布须曼人》《工作的意义》等作品。他曾获得剑桥大学“英联邦史末资非洲研究奖学金”，并于2013年建立了智库“人类”（Anthropos），致力于运用人类学研究成果解决当代社会和经济问题。

关于本书

本书综合运用人类学、考古学、生物学、社会学等学科知识，描绘出一部波澜壮阔的人类工作简史，受到《大西洋月刊》《金融时报》《经济学人》等国际知名刊物的推荐。

核心内容

解读稿从原始社会、农业社会、工业社会三个时段，讲述了人与工作关系的演变史。你将听到：为什么原始社会人类每周只需要劳动十多个小时？农耕生活明明更辛苦，人类为什么要放弃狩猎采集生活？工业社会是如何刺激人的欲望的？人要如何摆脱欲望的诅咒，找到自身独有的价值？

你好，欢迎每天听本书！我是徐学勤，今天要为你解读的书叫《工作的意义》。

我想先问一个小问题，你为什么要工作？如果你暂时没有工作也不要紧，你肯定在过去有过或者在将来会有工作，但你想过没有，自己究竟为啥要工作？你可能会说，很简单啊，工作就是为了赚钱养家，为了买车买房、周游世界。当然，你也可能会说，工作是为了获得一种价值感和成就感，为了实现某个人生理想。

没错，正是因为各种物质和精神的追求，我们把人生中最多的时间和精力，都耗费在工作这件事情上，为工作而奔波、劳碌、烦恼、焦虑，甚至极端情况下还有人因工作猝死或自杀。在现代社会，只要你是个成年人，似乎就必须得有一份工作，否则就会被指责为游手好闲、无所事事，被人瞧不起。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在工作上投入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真的是一件天经地义、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在19世纪，英国作家王尔德就曾幻想，未来“所有必要却令人不悦的工作，都将由机器完成”。1930年，著名经济学家凯恩斯也作出过类似的预测，他认为，到21世纪初，资本的积累、生产力的提高和技术的进步，能把我们带到一片“经济乐土”，那时候，每个人的基本需求很容易被满足，人们每周的工作时长不会超过15个小时。

今天，我们的科技成就和经济效率，早就远远超出王尔德和凯恩斯当年的想象，但是，为什么经济和技术进步没能让人获得更多的休闲时间，反而工作时间越来越长呢？许多人一边自嘲“社畜”“内卷”，一边还是自觉地为工作加班加点。如果说大多数人是迫于生计的话，那么，很多身家亿万的企业家，早就有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但他们工作起来甚至比员工更拼命，比如乔布斯和马斯克都是有名的“工作狂”，这又该如何解释呢？

这本《工作的意义》，就试图为我们从历史中寻找答案。作者告诉我们，我们今天对工作的很多流行看法，都是值得商榷的。我们智人在地球上至少生活了30万年，在这30万年当中，95%以上的时间，人类都是过着狩猎采集的生活。在原始部落，人们根本没有“工作”的概念，他们只需要花很少的时间，就能解决温饱问题，剩下的时间都用于休闲娱乐。后来进入农业社会，人逐渐被土地和农作物所捆绑，不得不投入更长的时间用于劳作。再后来进入工业社会，人进一步被异化成“工具人”，越来越离不开工作，并由此产生了很多关于工作的新观念。这些观念反过来又影响了我们对工作、自身价值的认知，发展到今天，我们就成了被这些观念驱动的“拼命三郎”。

可见，当下我们感知的所谓“工作的意义”并非自古如此，而是人类文明经过漫长演化的结果和特定时期的产物。只有搞懂了这个演化过程，我们才能看清工作的本质，才能明白每天忙忙碌碌究竟所为何事。

能探讨这样一个既古老又现代的命题的，定非等闲之辈。这本书的作者詹姆斯·苏兹曼是国际知名的人类学家，现任剑桥大学人类学教授。他出生于南非，后来在英国取得社会人类学博士学位。他用30年时间深入非洲南部，在世界上现存最古老的原始部落之一布须曼人的部落，进行研究考察。

在那里，作者看到原始与现代的激烈碰撞，当地原住民在生活方式、思想观念、社会结构等方面与现代人存在巨大差异，这启发了作者对现代文明进行反思。他结合人类学、考古学、经济学和社会学等学科的知识，写出了这部精彩的著作。万维钢老师在推荐这本书时说：“这本书蕴含了大智慧，会引导你重新思考生活与工作，成为‘忙碌得恰到好处’的幸福的人。”

今天的音频，我会按照时间线索，分原始社会、农业社会和工业社会三个阶段来解读这本书，为你描绘一部波澜壮阔的人类工作简史。

好，我们先来看看，原始社会人类与工作的关系。

前面提到，在原始部落，人的头脑里并没有“工作”这个概念，但是，他们肯定还是需要劳动，比如，狩猎、采集、捕鱼、建造等等，这些活动都是为了解决基本的生存问题。

今天说起原始社会，可能很多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生产力落后，会觉得他们肯定经常要忍饥挨饿。但考古学家和人类学家告诉我们，事实可能正好相反，原始社会的人不仅能吃饱，而且吃得很好，能做到营养均衡，因为他们吃的东西种类繁多，食物来源广泛。书里说，他们的身体素质，甚至要比后来农业时代早期的人更好。

这样说的依据是什么呢？作者结合了自己在非洲原始部落的考察经历，以及众多人类学同行在世界其他原始部落的观察记录，作了详细的论证。

比如，作者深入考察过的布须曼人部落，那里地处偏僻的荒漠草原，气候干旱，生存环境恶劣，原住民仍然过着延续了数万年的狩猎采集生活。不过，他们每周只需要劳作15到17个小时，就能养活自己，其余的大部分时间都可以用于休闲娱乐。

凯恩斯所说的每周只工作15个小时，在当地根本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梦想，而是自古以来的事实。为什么生产力落后的原始部落反而能做到呢？最根本的原因，是因为他们没有太多的欲望。书中引用了美国人类学家萨林斯的一句话：“欲望很容易得到满足，要么增加生产，要么减少欲望。”显然，布须曼人选择的是减少欲望。

他们不经常储存食物，不关心财富的积累和地位的提升，而是过着一种绝对平均主义的生活，几乎只为满足短期的物质需求而劳动。他们不像现代人一样被无限的欲望所诅咒，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他们控制自己的欲望，形成了稳定的文化和社会结构，通过群体协作每个个体只需要付出很少的劳动，就能得到基本的物质保障和满足。

听到这儿，你可能会问，布须曼人的这种生活状态会不会是特例呢？还真不是，作者举了很多其他原始部落的例子，比如，东非大裂谷的哈扎比部落、澳大利亚阿姆地的雍古族、印度热带森林中的纳雅卡人、马来西亚的巴泰克人等等，都是如此。人类学家到这些地方考察，发现他们都有着相似的生活习惯和社会文化，主要有两大特点：

第一，是他们很少储存食物，吃的食物都是当天或者近两天弄到的，他们外出狩猎采集，从不贪多。为什么呢？大概有两个原因，一是储存手段有限，食物很容易腐烂变质；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源于他们对自然环境的认识，他们把自己视为大自然的儿女，“相信自己所处的自然环境是慷慨的，未来肯定会继续赐予他们食物。”

在一部关于布须曼人的纪录片里，有一个情节让我印象深刻：猎人们射中了一头野鹿，但他们不是把整头鹿都带回家，而是用刀子把鹿肉割开，只带走部落成员需要的量，剩余的部分留给狮子或者其他动物吃，这是他们与大自然的相处方式。

原始部落的第二个特点，是实行极端的平等主义，所有的食物和物品都是“按需共享”，只要是部落成员，谁需要，谁就可以多拿一点。书中谈到，有人类学家到一个原始部落考察，和当地人同吃同住，原住民往往会不见外地向这位外来者索要食物、肥皂、衣服、药物、锅碗瓢盆等物品，而且，他们拿走之后从来不表示感谢。这不是因为他们没有感恩之心，也不是他们在占外人的便宜，而是因为他们遵循的社会文化就是所有物品“按需共享”，不分彼此。

而且，这样的部落内部没有等级，没有统治者，也没有正式的法律和制度，大家不能容忍成员之间存在任何显著的财富差异。在布须曼人的部落，为了防止一些人拥有过高的声望地位，其他人甚至会故意嘲讽那些为部落作出突出贡献的人。比如，某人打来了猎物，其他人不会为此表示感激，让他得意忘形，反而会嘲笑他的猎物太瘦了，都不够大家分的。这样的嘲讽，是为了让那个人不会获得与众不同的地位或超额的资源。

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文化呢？作者认为，这是出于嫉妒和对自身利益的保护，“嫉妒情绪确保了每个个体都能在资源分配中获得平等的份额，而个体则会基于平等意识来调节自己的欲望。”可见，原始部落之所以会出现平等主义，并不是因为他们天然道德高尚，慷慨无私，而是他们在特殊的环境下，为了自身利益，长期群体博弈实现平衡之后固化下来的一种社会模式。平等主义的好处显而易见，既保障了公平，让群体关系稳定和谐，也让所有人都免于被奴役。

不过，书里也讲到一些不平等的反例。比如，考古学家在俄罗斯发现了几座3万多年前的坟墓，坟墓里有大量用猛犸象和狐狸牙齿做成的陪葬品。在当时的条件下，制作这些陪葬品，可能需要耗费近一万个小时的工作量。有人据此推测，墓葬里的人拥有类似贵族的地位，说明当时的社群内部存在不平等。

尽管有反例存在，但我们依然可以说，大多数原始部落奉行平等、互助、公有的体制，从根本来说，这是由生产力和生产方式决定的。孔子说，“不患寡而患不均。”在一个崇尚平等的社会，每个人的财富和地位都差不多，也就没有必要为了利益或荣耀拼死拼活地工作，而是可以充分享受闲暇。

说起“闲暇”，在我们的印象里，它好像是与“工作”相对的一个词，似乎闲暇不创造任何价值，但其实不是。作者说，闲暇时间的大量出现，是在人类掌握使用火的技术以后，火不仅可以取暖、可以烹饪，还可以防御猛兽的攻击。经过烹饪的食物更容易消化，从而减少了人体内的能量损耗，进而减少了人类花在获取食物方面的时间，让人有了更多的闲暇。

漫长而无聊的闲暇时间，激发了人类的创造力、好奇心和探索欲，让人类从非洲大陆迁徙到世界各地，并一步步发展出语言、文化、艺术和制造工具的能力，人类文明的序幕也由此开启。

好，说完原始社会，接下来，咱们进入农业社会。

作者说，从10000多年前开始，在亚洲、非洲、大洋洲和美洲至少11个不同的地方，一些互不相关的种群（包括咱们长江、黄河流域的居民），开始种植农作物，并饲养各种各样的家畜，人类逐渐进入农业社会。

不用说，你应该也能猜到，进入农业社会以后，人类的工作时间大幅延长了，而且劳动强度也显著增加。在原始社会，不管是狩猎，还是采集，所有的食物都可以即时获得，而且不需要付出太多劳动时长；而在农耕时代，从播种到收获至少要几个月，期间需要不停地锄草、施肥、浇水、看护，付出的工作时间要长得多。如果赶上自然灾害或者动物侵袭，农业的回报还很难有保障。

既然农业有这么多劣势，那么，人类为什么还要放弃狩猎采集的生活，进入农业社会呢？作者说，它的原因至今是一个谜，背后的驱动因素可能包括气候、环境、文化和人口等。比如书里提到，18000年前地球开始变暖，温暖的气候就是农业出现的必要条件之一。

而美国考古学会前会长罗伯特·凯利，在他的《第五次开始》一书中则提出，促使人类进入农业社会的根本驱动力，是人口增长带来的竞争压力。他说，在进入农业社会之前的几万年里，人类逐渐从非洲散布到全世界。后来人口越来越多，人们发现，不管走到哪里都有其他人，而贸然进入别人的领地是有很高风险的，所以，选择定居就成为一个最合理的选择。但问题是，一旦定居下来，当地的猎物和可供采集的果实迟早会被消耗完，这就意味着原来的狩猎采集生活无法继续维持。在这样的生存压力之下，农耕就成为一种更好的选择。这本《第五次开始》咱们听书栏目也有解读，你可以找来听听。

不过，这本《工作的意义》重点不是想探讨社会转型的动力问题，而是想讨论这种转型所带来的巨大且不可逆的影响。作者说，“与之前或之后的任何转型相比，人类向农业的转型都更具变革性。因为农业革命不仅促进了人口的快速增长，还从根本上改变了人们与周围世界打交道的方式。”

在作者看来，我们今天对工作的很多基本认知，其实都是农业时代以来的产物。那么，农业时代的到来，到底造成了哪些影响呢？

首先，农业改变了人体验和理解时间的方式。相比于狩猎采集，农业生产的一大特点是人类不再追求即时回报，而是愿意接受一种延迟的回报。前面提到，狩猎采集者很少有储存食物的习惯，他们只需要把注意力集中在当下或者不远的将来。

但在农业社会，农业生产者需要兼顾过去、现在和未来，需要不断总结过去的经验，来决定什么时候犁地、挖沟，什么时候播种、锄草、修剪、灌溉，只有按照农作物的生长周期办事，未来才可能有好的收成。同时，因为农业生产受自然环境的影响很大，人们比狩猎采集时更有可能遭遇严重的饥荒，所以，他们需要考虑得更长远，需要囤积粮食，还要为来年储备种子。畜养动物也是一样，比如，一头母牛配种以后，多久以后可以生出小牛犊，多久之内母牛会产奶，多久之后牛群可以扩大到怎样的规模，这些都是需要计算的。

用作者的话说，“农场上的几乎每一项任务，都是在过去经验的基础上，实现未来的目标或管理未来的风险。”因为收益和风险同时存在，所以，农民不得不说服自己，只要再努力一点，情况就会变得更好。事实也确实如此，愿意在土地上投入更多时间和精力的人，他们的收成往往比别人更好。

农业社会带来的第二个改变，是对空间的改造。在原始社会，人的迁徙频繁，因而不会耗费太多时间去建造牢固的住所；但是，农业生产者过着定居生活，他们首先要考虑的问题之一，就是要建造一个安全、舒适、稳定的生存环境。

我们可以把农业社会的空间一分为二：一个是人工创造的空间，比如农舍、庭院、粮仓、畜棚、村庄、田园、牧场等等，在这以外的是自然空间，那些地方超出他们的直接控制范围。这两个空间可能没有明显的界线，也可能会用栅栏、墙壁、门、路或者沟渠隔开。

但问题是，人工创造的这个空间，需要持续不断地维护。比如，庭院和田地，如果不及时打理的话，很快就会长满杂草；农舍和粮仓，如果没有得到适当维护，很快就会老旧坍塌或者变成老鼠窝；而那些被驯化的牛羊，如果没有及时看护好，很可能就成为狼和老虎的美食。所以，在农业社会，人们为了建造和维护自己的家园，需要做大量的工作，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这种劳动力的投入程度是前所未有的。

你看，农民投入劳动，换来了粮食，也换来了舒适稳定的住所，这是他们与环境的一种交易。由此带来了一系列根本性的变化，那就是人际关系、经济形态和社会结构的变化。

作者是这样分析的，在狩猎采集时代，人们认为所有的食物都是大自然无条件分享给自己的，因而，他们也愿意与别人无条件地“按需共享”，过着一种平等主义的生活；进入农业社会以后，无论是食物，还是生活的环境，都需要靠自己亲手创造出来。他们付出了艰辛的劳动，才拥有了这一切。

所以，自然环境和人的关系，不再是无偿提供和按需索取的关系，而是变成了人用劳动换取回报。于是，人对自然环境的理解方式发生了改变，他们很自然地也把这种理解扩展到人际关系当中，所以，他们不再无偿地和别人分享食物或其他物品，而是要别人支付一定的成本，这也就产生了早期的经济交易行为。

物质财富增多，且从公有变成私有，这是经济交易的前提条件。但是，每个人的禀赋和勤奋程度是不一样的，这也就慢慢有了财富水平、职业和社会结构的分化，进而产生了不同的行业和阶层。

上层人士可以充分享受富贵和闲暇，接受良好的教育，他们中的一些杰出人士热衷于思考和创作，成为哲学家、科学家、艺术家、发明家，为人类文明的进步作出突出贡献；而处于被剥削地位的奴隶阶层，为上流阶层提供粮食和服务，像牛马一样被榨干体能；当然，更多的是处于两者之间的平民阶层，他们分化出不同的职业，农民、木匠、铁匠、建筑师、商人等等。社会分层和职业分工，促进了文明的发展和城市的兴起，也为国家的诞生奠定了基础，而这一切都是在农业社会发生的故事。

我们看到，从原始社会进入农业社会，人的工作时间大幅延长，这推动了经济的繁荣、阶层的分化和国家的兴起。那么，进入工业社会以后呢？工业革命爆发至今，不过短短两百多年，但是，世界经济的发展出现了大加速，人与工作的关系也变得越来越复杂。咱们可以通过三个关键词——“欲望”“效率”和“价值”，来串联起这两百多年来的历史。

先说欲望。我们都知道，机器化大生产释放了巨大的产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推动经济繁荣和社会变革，同时也极大地刺激了人的欲望。在一个相对平等的社会，人们的欲求比较低，而在一个贫富分化的社会，尽管人们拥有的越来越多，但总是感到不满足，总是感到资源稀缺，因为你总会遇到一些比你更富有、掌握更多资源的人。

作者说，“这种稀缺性会激发渴望、嫉妒和欲望，这不是无法满足基本生存需求的‘绝对稀缺性’，而是攀比之中产生的‘相对稀缺性’。对大多数人而言，这种‘相对稀缺性’是长时间工作、攀登社会阶梯和攀比的内在驱动力。”当一个人只能睡马路的时候，他的梦想是想要有一间能容身的出租屋；等他能租得起房，他会想要买房；等他有了两居室，他又会想要别墅和海景房。我们常用一个词来形容现代社会，叫做“物欲横流”。这种欲望并不是天生的，而是在人的社会化过程中一点点被激发的。

随着物质水平的提高，城市里开始出现炫耀性的消费行为。这种行为原本只局限于上流阶层，但中产阶层也想跻身上流，而底层群体想变成中产，所以，每个阶层都在模仿上一个阶层的风格和品位。除了这种对上流社会的跟风模仿以外，城市空间随处可见的广告，也极大地刺激了人的消费欲望，人们对时尚用品趋之若鹜，追求奢华、精致、稀有，而不再只是以实用为目的。

毋庸置疑，欲望是人类社会进步最重要的动力之一，但是，如果我们完全被欲望所吞噬，会造成许多负面后果。书中引用了一百年前著名社会学家迪尔凯姆的一个概念，叫“社会失范”。他用这个词来形容现代社会那种强烈的错位感、焦虑感和愤怒感，这类情绪会驱使人们做出反社会的行为，甚至在绝望中自杀。他的代表作之一就是《自杀论》，他发现，在法国，伴随工业化而来的经济增长，导致了更多的自杀事件和更大的社会压力，一些人失去了工作，没法在生活中找到目标感，最后就选择犯罪、自杀等反社会行为。

今天，患有焦虑症、抑郁症、狂躁症等精神类疾病的人越来越多，一些国家的犯罪率和自杀率都居高不下。作者悲观地说，“社会失范”越来越像是现代社会的永恒状态。

与“欲望”相伴而生的，是我们要说的第二个关键词——“效率”。人在无穷欲望的驱使下，会想尽一切办法追求“效率”，包括生产效率、经营效率、传播效率、沟通效率等等。我们强调“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在“效率至上”理念的指导下，企业家、科学家、管理学家和政府部门迸发出智慧，在管理体制、生产工具、生产方式上不断创新。进入移动互联网时代，更是在信息化、智能化、数据化、平台化等方面突飞猛进。

但是，技术进步和效率提高，并没有减少人们的工作时长。书中提到，“尽管自二战结束以来，工业化国家的劳动生产效率提高了大约4至5倍，但世界各地每周的平均工作时长，仍然维持在40小时左右。”

更奇怪的是，在一些制造业企业，很多员工竟然会主动要求加班，因为他们的收入是跟工作时长挂钩的；在互联网大厂，“996”一度很普遍，年轻人为了获得更高的收入，自愿选择上班时间更长的工作。这固然还是跟人的欲望有关，但是，我们也不要忽略一个重要的经济背景，那就是贫富差距的进一步扩大。对效率的无限追求，加速了社会分化，在激烈的竞争之下，人们只有通过努力工作来试图缩小差距，用加班来缓解日益严重的焦虑情绪。

当然，“欲望”和“效率”并不是现代人拼命工作的全部理由，我们还有第三个关键词，那就是“价值”。当物质极大丰富，不再需要为温饱、名利而发愁的时候，人为什么还要工作呢？答案就是，为了实现一种价值感。

人和动物的一个根本区别，就在于人会追问价值和意义。人的认知水平越高，越会强调工作中的价值感，他们不愿意从事机械无聊的重复性劳动，而是要做更有创造性的工作。现代人所做的大部分工作，都不再是直接解决人体所需的食物和能量问题，而是为了让人有更高的发展，他们会希望自己的工作能为他人、为社会，乃至为全人类创造价值。工作成绩被认可，可能要比多拿到一笔工资，更让他们感到愉悦和满足。重视价值感的人，没有把自己变成只会赚钱的“工具人”，而是保有自我的人格和精神世界。

当然，工作还有另一种价值，那就是会给人带来陪伴感和结构感。啥意思呢？书中举了一个有趣的例子，有成千上万名买彩票中了大奖的人，或者从远房亲戚那里继承了一大笔意外财富的人，他们依然愿意继续从事之前的工作。这些工作通常并不算特别有趣，但他们仍像以前一样勤奋愉快地工作。 因为工作可以让他们不至于太孤单，工作是一种陪伴和安顿，让他们的人生更有秩序和计划，不至于太凌乱。

说到这儿，你可能就能明白，开头所说的那些早已实现财务自由的人为啥还要努力工作。他们可能是为了满足欲望，也可能是为了实现自我价值，当然，更可能两者兼而有之。

总结一下，苏兹曼的这本《工作的意义》，带我们穿越了漫长的历史，从原始社会到农业社会，再到工业社会，人的工作时间不断延长，工作形式和内容也在不断演变，人类所创造的物质财富和文化成果都变得越来越丰盛。但是，作者也带我们看到，人与工作关系中极其残酷的一面，人们因为工作压力而产生各种心理疾病，甚至造成“过劳死”和自杀，在欲望的驱使下社会两极分化，引发了越来越多的痛苦。

书中还提到自动化、智能化技术对人类工作的影响，比如，未来哪些职业更容易被自动化技术取代，限于篇幅，这里就不再一一展开了。

这是一本借助历史反思现代性的作品，作者的目的，不是要让我们回到原始社会，过一种绝对平等主义的生活，而是提醒我们重新反思工作的意义。对个人来说，需要更关注价值，而非欲望；对社会来说，要更关注财富分配不平等的问题，永远不要颠倒目的和手段——把人物化成工具。

以上就是这本书的精华内容。这本书的全版电子书，已经附在文稿末尾，欢迎你去读一读。你可以点击音频下方的“文稿”查看全文和脑图，你还可以点击红包分享按钮，把这本书免费分享给你的朋友。恭喜你，又听完了一本书。

划重点

1. 在原始部落，人们每周的劳动时长只有15到17小时，他们控制自己的欲望，形成了稳定的文化和社会结构。他们很少储存食物，实行平等主义，所有的食物和物品都是“按需共享”。

2. 相比于狩猎采集，农业生产的一大特点是人类不再追求即时的回报，而是愿意接受一种延迟的回报。农耕时代的到来，让人类的工作时间大幅延长。

3. 在工业社会，人类的欲望得到更大的刺激。欲望是人类社会进步最重要的动力之一，但是，如果我们完全被欲望所吞噬，会造成许多负面后果，包括恶性竞争、精神疾病、反社会行为等等。